选食堂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媒体上频频出现的词语当中，有一个叫“百废待兴”。“待兴”的事情太多了，怎么也轮不到食堂。

    南京大学的食堂像别校一样，到我毕业时，还是“抱残守缺”的模样。我是走读生，寻常不去食堂，直到入校好一段时间了，才第一回光顾。食堂里全是人，打饭打菜的窗口大排长龙，打好了饭菜的人则围着一张张方桌，站而食之。全站着，因为没有板凳。记不得南京大学食堂的站姿吃饭持续了多久，我只知道，这情况还算是好的，堂堂北大，食堂里连桌子也没有。1979年暑假去北京，我在北大的老同学那儿住了一阵，发现食堂里大家都蹲着，一手馒头，一手筷子，每人跟前摆着一饭盆。

    食堂就那么大，人那么多，中午的就餐高峰，能在桌边找到一席之地就不错了。许多人不得不把饭菜端回宿舍去吃，故吃饭时分，满校园都是端着吃饭家伙的人。通常一手饭盆，另一手还拎着热水瓶——水房挨着食堂，趁着上食堂，把打开水这桩要事也给办了。

    不比现今的食堂提供餐具，当年都是自备。相应的，食堂里四处布下刷碗的水槽，每到开饭之时，那里是又一个热闹的所在，吃完了饭的人蜂拥而至，纷纷抢占水龙头。

    也有人把吃饭家伙存在食堂。并无储物柜之设，就是沿墙立着些架子，谁也没有固定的位置，只能哪儿空着就摆哪儿。风险是有的：没准谁就把你的给拿走了，有时是错认，有时是上食堂忘了带家伙的人顺手拿去用了。找不着自家碗筷的人不能不吃饭，于是顺手又拿了别人的。

    学校大，有好几处食堂，哪几个系在一食堂，哪几个系在二食堂，不容混淆。也混淆不了，因不同的食堂，饭票就不一样。这应算是计划经济具体而微的显现了，计划经济不就是听安排、不让选择吗？

    食堂关乎民生，当年南京大学学生吁请校方给予自选食堂的自由，事情闹得颇大，大字报贴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集会示威之议。学校先是不答应的，架不住群情激昂，最后让步了。但是有北大的朋友后来告诉我，北大学生也为争自选食堂的自由举过事，并且很早就大获成功，故南京大学是否能抢头功，还得另说。  

    （《今晚报》5.17 余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