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点葫芦”

    初春那日去吃农家饭，时间稍早，便往村后沟里随意走走。忽听不远处有咚咚咚的敲打声，声音不大，节奏均匀，只是有点偏快。我有些诧异，难道是点葫芦的声音?转过山弯，果然见一行人正在种地，那声响正发自播种者用小棍敲击点葫芦。

    记得插队第一年春耕时，去生产队库房领农具，见角落里有几个类似葫芦丝但个头儿要大许多的物件，我傻傻地问这是什么乐器，吹呀还是弹?社员乐了，说那是点葫芦，是敲的。怎么敲，一会儿你就明白了。那天种谷子，到了地里，社员往点葫芦里装满谷种，站在垄沟里一敲，我顿时明白了，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发明!

    点葫芦，顾名思义，葫芦是主体。待葫芦长成后，取个头稍大的，在葫芦顶底两端各破鸡蛋大小的孔，掏空晾干。然后在葫芦底部安一个木把。前端则装个尺把长亦掏空心儿的向日葵秆，封住断头，再在上部开一小孔儿，孔儿下绑几缕干高粱穗。同时，在葫芦大肚上开个往里装谷种的洞洞，这样，一个点葫芦就做成了。操作时，葫芦里装种子，手持者行走在豁开的垄沟间，用小棍有节奏地敲打葫芦头，顿时，谷种就从向日葵秆上的小孔中蹦出，顺着高粱穗均匀地散落到田垄里。

    自离开乡下，就再未见过点葫芦。而且现在种地也不比先前。先前传统，现在简单，有除草剂和化肥，就不用耪地施农家肥。雇个机器一播一埋，就等着秋收了。于是那日我便奇怪——那村子有生态园区，为何又用老法子种谷子呢?

    不由得上前看个究竟，问了得知，来生态园游览就餐的人，都希望吃到更原生态的食品。为此，这里的员工费了很大劲，才找来几件早年用过的农具，特别是这点种的东西，还不大会使。我说，听你们敲的频率，有点快了，这样将来苗出得太密。

    他们很高兴，请我给示范一下。那日蓝天白云，我在山坡上敲击着点葫芦，好像将种子播到了云间。低头望见层层田地与排排新式大棚相伴，便有些明白什么是传统与现代的联接和传承。

    （《人民日报》5.13 何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