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年纪大了,患有间歇性老年痴呆症,说话颠三倒四,还时不时玩“失踪”。我们儿女都不敢大意,特别叮嘱母亲,一定要把父亲看紧。
一个月后的一天,父亲穿戴整齐,拉着皮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我警惕地问:“爸,你又准备去哪儿?”父亲高兴地说:“我要去杭州西湖寻找我的初恋哩。”我疑惑道:“好端端地找初恋干吗?”父亲说:“那年我才18岁,就是在美丽的西湖断桥和玲儿相识相爱的。后来,我去参军了。离别那天,玲儿恋恋不舍地对我说,她会一直在西湖等我。最近,我老是梦见玲儿,她哭着问我为何不回西湖找她?我不能辜负了玲儿……”
我看着一旁的母亲,生气地说:“爸,你胡说啥,我妈还健在呢!”父亲反驳道:“你妈知道这事啊,她还说要陪我一起去呢。”我更不解了,问母亲:“妈,我爸脑子犯浑,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母亲讪笑着说:“都老夫老妻了,我不至于吃这点醋。再说,就是因为你爸脑子不好使,这一路上才更需要人照顾啊!”
一个星期后,父亲回来了。
我问:“爸,你找到玲儿了吗?”父亲两眼发光:“找到了,就在西湖断桥边,我们以前经常约会的地方,她一直等着我呢。没想到50年没见了,玲儿还是那么漂亮。我们一起聊了很多,我和玲儿约好,一个月后还在老地方见。”我有些诧异地看着母亲。母亲却显得很平静:“没事,只要你爸开心就好。”
果真,一个月后,父亲又收拾好行李,拉着母亲去了杭州西湖。回到家,父亲精神矍烁地说:“这次,我和玲儿手牵着手,漫步在西湖的荷花池边,就像当年的白娘子和许仙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月,父亲都会拉着母亲去西湖寻找玲儿。每次回来,父亲便乐此不疲地向家人讲述和玲儿相见时的情景。终于,我们看不下去了,在父亲又一次整装待发时,拦在了门口,责怪道:“爸,你整天拉着妈去西湖约会另一个女人,你想过她的感受吗?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父亲涨红了脖子:“小兔崽子,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快让开!”我们态度也强硬:“这件事我们还非管不可!你是糊涂了,可妈还清醒着呢。”
父亲气得满身颤抖:“到底让不让?”
这时,母亲突然走上前,推开我的手,泪眼婆娑道:“孩子,其实我就是玲儿,你爸正带我重温初恋的感觉呢。”
(《羊城晚报》3.27 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