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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04月04日 星期二

    南北飞鸿忘年情

    《 文摘报 》( 2017年04月04日   05 版)

        □王继兴

        甘惜分(1916.4-2016.1),四川邻水人。著名新闻理论家、教育家,新中国新闻学教育与学术研究奠基人,被誉为“中国新闻学界泰斗”。《人民日报》原总编辑范敬宜称赞甘惜分先生:“大禹惜寸君惜分,满园桃李苦耕耘。舆坛多少擎旗手,都是程门立雪人。”本文是甘先生与《大河报》首任总编辑王继兴30多年间鸿来雁往的“两地书”所汇集成书的后记节选。

        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之一,是能忝列甘先生门墙。不过,我属于“不才弟子”。但是,恰因我的“不才”,我才享受到了“爱哭婴儿多吃奶,不才弟子更费神”的“幸运”。许是缘于此,我和甘先生分别后,尽管岁月绵绵,依旧两情依依。数十年来,我们一直书信不断,他给我的信函悉数珍藏,至今总计近300余通。

        甘先生曾在一篇《写信》的随笔中说:“当你打开父母、儿女或者好友、恋人的来信,毫无顾忌,娓娓而谈,谈天说地,倾心相与,家书万金,此时心境,哪里是电话所能表达的?电话一放下,就再也听不见,再听也是忙音了。书信呢?反复读,日夜读,品其味,赏其情,两心相投,一往情深,又岂是一次电话所能达到其境界的?所以,通过一次电话而能续交者少见,而通过一次书信就结下深情厚谊者却常见。”

        确实,虽然先生著述繁忙,但一直奉行“有函必复”的原则。有时我们打电话,最后先生总是说:“电话先说到这里,其他事信上再谈。”几天过后,便一定会收到他的来信。他的信中,不仅为我解惑释疑,而且时时有舆论研究、办报要旨的精辟见解,以及治学经验和写作感悟的悉心传授。

        师恩难忘,尤记得创办《大河报》的那段风雨历程。

        1995年初,我临危受命,筹备创办《大河报》。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我,给甘先生写了一封长长的诉苦信。不料他反而欣喜异常,以极大的热情支持我、鼓励我接下这一重任,并说:“不过请注意,你必须打破地方报纸的观念。办成一个不死不活的地方小报,那是末路;要办就要面向全国,打到全国,为全国人民所喜闻乐见。为了这个,你就要延揽人才,向四海专家约稿。”又说,“要估计到种种困难,这方面我也许有书生气,你要充分估计到,想个万全之策。既要有大眼光,又要谨慎小心,考虑周全,请你把想法告我。”

        不久,先生又写信来,提出一系列具体并可供操作的设想和建议。我们在《河南日报》上特辟专栏“给大河报出谋献策”,率先将先生的书简改成文章刊发。这些设想和建议,为大河报的创办,发挥了重要的基石作用。

        甘先生89岁华诞时,我寄去四本册页以表祝贺。反倒惹得先生长时间不安,反复询问回赠我什么为好?抗不过恩师的真情,我说:“如果可能,你给我写本册页吧!”先生随即慷慨答应。

        然而,年迈体弱的先生随后来信说:“我这贱体可能逐渐衰亡,能多混一天就是好运,想望恢复昔日生龙活虎原状,怕不能了。想到此事,不禁惨然。一想到欠你字债,决不能拖而不还。”先生一诺既出,竟一直铭记在心!特意向我解释了近年来不曾动笔的原因:“你那东坡词,我之所以迟迟不敢动笔,太慎重也。只怕写得难看,有负你的希望。”我真想不到先生还会有这样的顾虑,我反倒更加不安起来。

        终于,我收到了先生书写的大本册页。册页前后两个封面题了两个书签,一面是《甘惜分书苏东坡词十首》,一面是《甘惜分书宋名家词十首》。我天天品赏,夜夜陶醉!不料突然又接到一信,令我更加惊讶!老师写道:“昨天(五一节)去邮局挂号寄册页,字写得不好,我可是费了腿上功夫。本来早在二十多天前就已写完,早该寄出,但那保姆不识字,挂号件要写字,她不能办这件事。那个保姆回老家去了,换了一位。这人是个中学生,但她刚到这里,从未去过附近邮局,只好由我自己带她去。去程和返程各有一千多米,我可是在街边各休息了三次,可见我腿力已衰退到何等地步……”

        这,就是我的老师!

        这本册页,书写的是宋词,对我则是一本人生的教科书——它教我终生思考:“人,究竟应该怎样做人……”

        老人的书简,我视作宝贵的精神财富。20多年前我就萌生一个动念:将来争取把甘先生的书简公开出版,传诸后世,使之成为社会的共同财富。2000年我年届花甲,退休后有了闲暇,便着手整理并录入电脑,为将来的正式出版做准备。

        同时,我把想法和期盼告诉了甘先生。甘先生得悉后,不以为然地说:

        “我那些信,实在从未想到发表,我是何人,鲁迅、茅盾、郭沫若,出版书信集,读之可见其肺腑,读者珍藏。我辈何敢望其项背哉?”

        “要出书也要双方之信,相互衔接。”

        “必须有来有往,必有你的信在。而你的信,我还须大翻腾,这在我目前的状况来说,似有困难。我的健康状况最怕弯腰,弯下去,腰就疼。”

        终于有一天,甘先生托人给我捎来一个纸箱,打开一看,原来都是我写给他的信件。一位年届九旬的耄耋老人,是怎样忍着弯腰的疼痛,翻箱倒柜将这些陈旧信件寻找出来的?此后,甘先生对这些书简的出版,依然表示犹豫,说:“我那些信件,既无理论价值,又无文学价值,只有点人情价值,遇上一个多情人珍藏者。我考虑,我生前你千万不动,我死后你怎样处理,那就由你了。”

        他在2010年12月25日给我的来信中,还特附一页,郑重写道:“凡我与王继兴同志之往还书信,所有权皆为王继兴同志所有。此誓。”并签名钤印。我将信函捧在双手,禁不住热泪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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