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逃亡末路

    陈恂敏系1995年12月22日广州番禺1500万元抢劫运钞车案主犯。案发后，他先后辗转逃往福建、陕西、海南、越南等地，后潜逃至云南瑞丽，化名隐藏。2017年1月5日，潜逃21年之久的陈恂敏被警方抓获，随后被押回广州。

    1月6日，杨子鹏从瑞丽市刑警大队领回一条皮带和一个纸条。这是“姐夫”留给他的东西。纸条上写着：“20多年了，都结束了，我也返乡了。”他嘱咐杨子鹏的姐姐要照顾好三个孩子。落款除了写下“莫毅志”三个字外，后面还画了一对括号，写着陈恂敏。

    1月6日下午，广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发布：1月5日下午，广州番禺警方在瑞丽警方的大力帮助和配合下，在陈恂敏众多落脚点之一的瑞丽某建材市场一装饰公司内将陈恂敏一举抓获。

    杨子鹏并不知道，“姐夫”竟然是番禺“12·22”武装劫钞案的头号嫌犯。

    1995年12月22日，一伙持枪歹徒在广州番禺抢劫了一辆银行押款车，开枪打死1名押款员，劫走款项人民币1320万元和港元241万元。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涉案金额最大的一起武装劫钞案。案发后，7名主犯中的5人相继落网，陈恂敏和另一名主犯陈海强一直未归案。

    “叫我‘眼镜’就行”

    陈恂敏的公司开在瑞丽市一家建材市场后门的角落，这是近百家建材商铺中普通的一家。熟识的邻居都知道它的老板姓“莫”，但他们更习惯叫他“眼镜”。他爱穿运动装，看上去“文质彬彬”。

    2004年6月，“眼镜”的装饰公司开门营业。他带着“妻子”杨文娟和“妻弟”杨子鹏在建材市场里租下两间铺面，主营瓷砖和装饰设计。

    装饰公司的注册人是杨子鹏。“眼镜”是杨家的上门女婿。杨子鹏说，“姐夫”从未和姐姐办理结婚证。曾有过一张身份证，但遗失后未补办。需要签合同以及验证身份的时候，大都是杨子鹏出面。杨子鹏主要负责瓷砖生意，“莫毅志”更擅长装修设计和社交。

    在附近的商户眼中，“眼镜”聪明、低调，是杨家的主心骨。但头几年，他的生意并不好。他曾代理了一款国内知名的瓷砖品牌，因为“没有门路”，卖不够销量，被别人挤出了市场。在去年之前，“眼镜”家每年都是最后一个交房租的商家，“催几次都交不上”。熟悉情况的商户介绍，“眼镜”的生意在最近三年好转。2016年8月后，“眼镜”一直在忙着装修店面。

    像众多本地人一样，杨子鹏知足常乐。但憾事有两件。其一是十几年间，“莫毅志”仅跟着他们回过两次杨家在云南的老家，每到过年，“哥”总是说要留在瑞丽应酬。

    其二是，多年来，家里一直住着一个让他“看不惯”的人——“莫毅志”的“老表”（表兄弟）。杨子鹏说，他也不知道“老表”是啥时和“莫毅志”在一起的，2000年左右，他从老家来瑞丽，和“莫毅志”一起打工开始，“老表”就和他们住在一起，平时做些铺瓷砖的活儿。

    头号嫌犯

    “莫毅志”和陈恂敏一个括号之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广州公安发布的通告里，陈恂敏聪明谨慎，是劫持运钞车案的一号人物，“当年通过遥控的方式，指挥了这场惊天大案”。

    媒体披露的信息显示，陈恂敏，1969年出生，毕业于广州某大学的桥梁专业。毕业后，进入清远市公路局工作。

    据此前媒体报道，陈恂敏老家在广东清远，绰号“公子爷”“敏爷”。他承包了一家公司，经营效益不错，“每年赢利百万元以上”。案发后，在落网嫌犯的供述中，他是“大包工头，有钱。吃饭、卡拉OK、桑拿按摩，都是他付款”。

    “当我们刚开始怀疑他的时候，他就失去行踪了，手机、BP机都关机，”番禺大劫案前线总指挥，时任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朱明健称，陈恂敏和陈海强使用化名，几次都让他们逃掉了。

    21年来，警方对陈恂敏和陈海强未曾间断地进行着追捕。广东省公安机关出动3500多名干警开展堵截和搜索工作，并组成一个有400名干警参加的专案队伍，先后派出9个工作组共45人分赴广西、陕西、福建、江西等省（区）开展追捕逃犯和布控工作。在这期间，陈恂敏先后辗转福建、陕西、海南、越南等地流浪、拾荒。

    1997年6月，当陈恂敏来到云南瑞丽时，杨子鹏一家迎来了巨变。

    杨家的舵手

    “莫毅志”的到来让杨家“看到了希望”。据杨子鹏介绍，1999年前后，在瑞丽建筑工地打工的姐姐杨文娟，与“莫毅志”相识。2000年，杨子鹏第一次见到“莫毅志”时，他已经和姐姐杨文娟生下了大女儿。

    杨子鹏回忆，他当时听说“莫毅志”是“一路乞讨到了瑞丽”。他自称是广西桂林大山里的孤儿，1972年生人，属鼠，初中毕业。与女友杨文娟在一起后，他跟随杨子鹏一起在瑞丽做水泥工，“两年后才还清生孩子的2000元。”十几年中，他们四处打工，“出租屋只有一张凉席和破棉被”。此后，两个女儿又陆续出生。

    直到2005年，逐渐熟悉装修行业的“莫毅志”提出要在建材市场开店。杨子鹏跑遍了老家，筹到8万块钱，租下两间铺面。2012年左右，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莫毅志”开始揽到别墅装饰的单子。“这样的单子虽然工期很长，但钱也赚得多一点。”

    到了年底，为了方便做生意，“莫毅志”提出买一辆车。按照杨子鹏的想法，奋斗十几年，同样的价钱，应该买个可以“臭美”的车。但“莫毅志”买了低调的7座面包车。

    2012年的春节，杨子鹏开车，带着两家八口人回老家过年。“在农村，买了车就是日子过出头的意思。”那是“莫毅志”第二次回女友的老家。

    因为“莫毅志”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驾照，车大多数时候都是杨子鹏开。后来，生意忙起来，“莫毅志”自己每月4000块钱雇了一个司机。杨子鹏说，“姐夫”像杨家的舵手，谨慎地维持着两家八口人的生活。

    但杨子鹏和“老表”的关系一直不睦。随着生意的好转，矛盾逐渐加码。每次吵架，“莫毅志”负责劝和。一个多月以前，因为“老表”给店里装修贴的地板砖缝隙太大，杨子鹏跟他“差点打起来”。之后，杨子鹏有事回了老家。再回来时，“老表”已不在店内。

    2016年12月28日，瑞丽市公安局公布了一则自首消息。“2016年12月25日，一名出逃21年的省外网上在逃人员主动到银河派出所投案自首，从此告别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生活。”

    在陈恂敏落网后，杨子鹏才知道，这名自首的嫌疑人，正是“姐夫”的老表，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番禺运钞车大劫案的在逃案犯之一，陈海强。

    （文中杨子鹏、杨文娟为化名）

    （《新京报》1.11 李兴丽 李瑾 罗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