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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12月03日 星期六

    我们为何热爱柴可夫斯基

    《 文摘报 》( 2016年12月03日   06 版)

        几乎每一个喜欢音乐的人,特别是中国的知识分子,都容易被柴可夫斯基所感染,这在他们的书中能够找到许多溢于言表的证据。这大概是音乐史中的一个特例,或者说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令柴可夫斯基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吧!

        丰子恺先生在上个世纪初期是这样解释这种现象的:“柴可夫斯基音乐中的悲观色彩,并不是俄罗斯音乐的一般特质,乃柴氏一个人的特强的个性。他的音乐所以著名于全世界,正是其悲观的性质最能够表现在‘世纪病’的时代精神的一方面的‘忧郁’的缘故。”

        我不知道丰先生是不是说得准确,但他指出的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迎合了所谓“世纪病”的时代精神一说,值得重视。而对于一直饱受痛苦、一直处于压抑状态、一直渴望一吐胸臆宣泄一番的中国人来说,柴可夫斯基确实是一帖有种微凉的慰藉感的伤湿止疼膏,对他的亲近和似曾相识是应该的。

        作家王蒙在他的文章里曾经明确无误地说:“柴可夫斯基好像一直生活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他说他的作品,“多了一层无奈的忧郁,美丽的痛苦,深邃的感叹。他的感伤、多情、潇洒,无与伦比。他的乐曲——例如《第六交响曲》(《悲怆》),开初使我想起李商隐,苍茫而又缠绵……再听下去,特别是第二乐章听下去,还是得回到苏轼那里去。”

        另一位作家余华,在他专门谈音乐的新书《高潮》中有一篇文章则这样地说:“柴可夫斯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很相近,因为他们都表达了十九世纪末的绝望,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而且他们的民族性都是通过强烈的个人性来表达的。在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中,充满了他自己生命的声音。感伤的怀旧,纤弱的内心情感,强烈的与外在世界的冲突,病态的内心分裂,这些都表现得非常真诚。柴可夫斯基是一层一层地把自己穿的衣服全部脱光。他剥光自己的衣服,不是要你们看他的裸体,而是要你们看到他的灵魂。”

        我们对柴可夫斯基的感情,也许还在于他同梅克夫人那不同寻常的感情。

        梅克夫人是在听了柴可夫斯基的《暴风雨》序曲之后格外兴奋而对他格外感兴趣的。她渴望在他们结识以后她对柴可夫斯基坦白地说:“它给我的震撼我简直无法对您言喻,有好几天我一直处于半疯癫状态。”她渴望能够和柴可夫斯基结识,但不希望和他见面。她说:“我更喜欢在远处思念你,在你的音乐中听你谈话,并且通过音乐分享你的感情。”而柴可夫斯基在创作了献给梅克夫人的《第四交响曲》并对她说这是“我们的音乐”之后,也表达着和梅克夫人同样的心声:“威力无边的爱情……唯有借助音乐才能表达。”

        他们长达十四年之久的感情,是超越一般男女世俗的情欲与肉欲的感情,保持得那样高尚而纯洁。在一个情感和情欲一直处于压抑的年代里,这种柏拉图式的感情自然更会给知识分子多一份慰藉和憧憬。

        (《肖复兴音乐散文》肖复兴 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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