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任德耀写了儿童剧《马兰花》,一举成名。几十年来,作者勤奋耕耘,不断做出新的成绩。然而,作为一位富有潜力的戏剧家,由于历史的原因,他的才华,未能得到应有的发挥。
任德耀早年就读于国立剧专,是曹禺、张骏祥的学生,专攻舞台美术。一次偶然的机遇,使他改变了专业的方向。
1947年春末,任德耀同友人张石流在为儿童剧《表》排戏,廖梦醒突然找到他们,说今天孙夫人要见你们。这消息使得两个青年兴奋不己。
办公室的门打开,宋庆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用带着浓重浦东口音的上海话说:“我们现在的国家,并不是中山先生理想中的国家。无数孩子在受冻挨饿,我们不仅要在物质上帮助他们,而且要给他们精神食粮,要他们看到未来,看到光明。”宋庆龄的一席话,影响了任德耀一辈子,也促使他成了一位中国现代儿童戏剧的大家。
《马兰花》写于1955年,场面热烈,舞台上色彩缤纷,人物刻画也很生动,台上台下的交流,导演处理得极具特色。整台戏好看,好玩,又有意思。多年来,全国几十个儿童剧团,加上俄罗斯、美国、日本、挪威等国家及台湾地区,多会把《马兰花》视为少年儿童和家长的一件珍品,来加以玩味和欣赏。
其实,《马兰花》并不是任德耀写的第一部大戏。他的第一部大戏是写于1954年的《友情》,是一部现实题材的作品。
《友情》写的是新中国少年儿童的生活。在《友情》中,我们可以看出任德耀的思想性格中,有着可贵的童心。他对儿童、少年有着一种热烈的情感,这种情感使他往往能够无意识地去感受到人物的喜怒哀乐。曹禺在北京看了《友情》后这样说:“儿童剧就是要这样写”。他了解自己学生在舞台美术上已经有所成就,而今又看到他能在儿童戏剧方面独树一帜,曹禺自然特别高兴。
对于任德耀来说,要把宋庆龄创办的剧团搞好,首要的是要不断有优秀的作品问世。《友情》《马兰花》已成历史,新的题材,需要不断涌现。
任德耀不是属于那种对生活有所感触就能一挥而就的作者,他在创作中往往要反复推敲。写了两部戏,任德耀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段落。他通过艺术实践,感到积累了一些经验。平日,他很注意对少年儿童的观察与揣摩。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坐在观众席里同学生一起看戏,观察孩子们的反应。他感到这是熟悉小观众的方式,也是体察他们审美心理的良好途径。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任德耀决定写《小足球队》。这是一台现代戏,描绘了一群爱踢足球的少年人的思想风貌。戏里有一对堂兄弟:黎明和路阳。他们思想性格不同,做法也不一。戏剧事件在作者设置的纠葛中,展开冲突,表现了不同人物的个性。风格清新,气韵生动。
然而,1963年,正处于大讲阶级斗争的年代。明明是小朋友踢踢足球,也非要弄个阶级敌人出来。现在这样写是过不了关的,一定要有个坏人。任德耀冥思苦想,就想出了“爷叔”这个人物。把这个“爷叔”写得仅仅是方法上不得当,那就会给人觉得他不够坏,让人恨不起来;如果写得太坏,又不妥。由此,任德耀感到苦闷,他觉得内心在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大约是1963年的初冬,我去静安寺一家小饭店吃面,忽然见到任先生。他独自坐着,愁容满面,面前是一盘炒三鲜,一面喝着白酒。酒量不好的他,喃喃地说:“小足球,踢不出来。”
结果,剧本是写成了,戏也上演了。但是,作品总让人感到有些地方不顺,太勉强。“爷叔”这个人物是硬造出来的,由于是表现孩子踢球,当然不能写那个“爷叔”杀人放火,只能写他不讲体育道德,喜欢吹牛之类。但这样写,从人物来说,只是意识问题而达不到犯罪的地步。为了表现阶级斗争,就只能处理成最后将他逮捕法办。
人物模糊不清,作者本来的意图走样,任德耀是有苦说不出。也就是在《小足球队》上演之前,住德耀排过一出叫《哈克佩利芬》的外国戏剧,从本子到彩排,演职员吃尽辛苦,把戏搞出来,结果审查者以一句“人性论”,就把作品给否定了。
(《新民晚报》10.14 李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