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云端
1955年12月,帕斯捷尔纳克终于完成《日瓦戈医生》,他欣喜地给朋友写了一封信:“你无法想象我做到了什么!我给那些所有导致痛苦、迷惘、惊愕和争辩的事物命了名,而且是用最简单、直白且悲伤的词语。”
十年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作家发生婚姻危机,情人被捕,好友安娜·阿赫玛托娃被批判,作家本人也遭受到苏联作家联盟的批评。当然,还有斯大林的去世——很多人都认为,帕斯捷尔纳克能够在大多数作家都遭到清洗中幸免,与斯大林对他的“特殊照顾”有关。据说1949年曾经有计划逮捕他,斯大林吟诵着他的诗歌,阻止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别动他,他是个生活在云端的人。”
《日瓦戈医生》意大利文版于1957年11月15日出版,立刻成为畅销书。与此同时,这部书的俄文手稿,也被送到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总部华盛顿。当时的情报局主管称这本小说是“斯大林死后出自苏联作者之手最为异端的文学作品”,所以他们建议出版尽可能多的外国语种版本,并考虑推荐帕斯捷尔纳克得到诸如诺贝尔奖之类的荣誉。这一建议得到了艾森豪威尔政府最高层的支持。他们还提到出版俄文版时,千万要注意不要在美国国内出版,利用欧洲小国的资源,以免让苏联抓住把柄。此外,他们也考虑到,如果美国公开参与,可能会给苏联迫害帕斯捷尔纳克提供借口。
诺奖风波
帕斯捷尔纳克1946年就曾被提名诺贝尔奖,从那之后,几乎每年他的名字都会进入到最后的提名名单。随着1958年6月和9月小说法文版和英文版上市,铺天盖地的评论淹没了媒体,也给他再次提名诺奖加重了砝码。苏联官方一直谴责这本书臭名昭著,反而滋生了更多感兴趣的潜在读者。
1958年10月23日,帕斯捷尔纳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给出的理由是:“他在当代诗歌和伟大的俄罗斯叙事传统领域取得的卓越成就。”他们并未着重提及《日瓦戈医生》,这是考虑到作家的安全采取的谨慎言辞。
从1958年10月25日到12月1日,苏联《文艺报》上共刊登了423封公开信,绝大多数读者认定帕斯捷尔纳克污蔑革命污蔑苏联,应该被逮捕或者驱逐,帕斯捷尔纳克最终发表声明放弃诺贝尔奖。
帕斯捷尔纳克1960年5月30日去世,葬礼上尽管有克格勃监视,但有无所畏惧的年轻人吟诵着《日瓦戈医生》中的诗歌片段为他送行。
像是天方夜谭
1977年,《纽约时报》曝光了中央情报局插手的出版物项目,吸纳各种精英知识分子,建立了一个庞大而密集的文化冷战网络。
《当图书成为武器:“日瓦戈事件”始末》一书的作者彼得·芬恩和彼特拉·库维说:“出版《日瓦戈医生》是中央情报局以图书作为政治战手段的首批尝试之一。”
多年以后,在这个恐怖主义、遥控飞机和定点杀戮的时代,回首当年,冷战的双方都相信文学具有转化社会的力量,这个信念现在听起来几乎像是天方夜谭。
(《北京青年报》6.9 思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