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不能稀里糊涂混饭吃

    他是荧幕里的康熙帝、乾隆帝、汉景帝；他是舞台上莎翁名剧中的悲剧英雄安东尼、果戈里笔下疯狂顽劣的“钦差大臣”。不断变幻的角色背后，是著名戏剧表演艺术家焦晃数十年不变的，对于舞台、对于艺术、对于美，孩童般的激情和纯粹。

    戏比天大，观众是最重要的

    在电视剧《北平无战事》播出后，我因为何其沧这个角色向观众致歉。

    致歉这个事，是我本人直到播出时才发现“被配音”了。片方对此的解释是，由于拍摄过程中同期声录制环境的原因，后期需要补录部分台词。

    我觉得，人的情感只有通过动作才能产生，而演员的台词则是动作的语言表现。所以，声音和表演是一个整体呈现，如果把它们割裂开来，就会不协调、不舒服。

    这跟在舞台上戏没演好就得和观众道歉，是一样的道理。我是搞舞台表演的，演员这个行当，最早叫“开口饭”，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台词没说好，表演就不完整了。在我看来，戏比天大，观众是最重要的。

    没有艺术追求的戏，给我多少钱都不干

    2009年，我们上戏表演系1959届的老同学一起演果戈里名剧《钦差大臣》时，剧组每天给来排练的演员100元补贴，这100元就够来回打个车、中午吃顿盒饭，最后的报酬是每人2万元。我们演《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也是，因为我和顾永菲是主演，我俩就象征性地比别人多拿了1000元。后来剧组有一位演员受伤，我就把我的报酬全给他看病了。等于演这个戏我一分钱都没有拿。但我们把票价压下来了，这一点我特别高兴，因为有更多的观众可以走进剧场来看戏了。

    钱这个东西，真是没有底的。那些没有艺术追求的戏，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再说，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演员演戏、投入创作，重要的是享受一个过程。

    假的东西，是没有力量的

    在上海戏剧学院念书时，我记得列普柯夫斯卡娅给我们上第一堂课时，就说要先送大家一份礼物。是一套被放大的积木。她告诉我们说，可以用你们的想象，把它们组合成各种场景，在里面建立生活。她说：“你们观察过吗？小孩在办家家的时候，从来不是为了观众而存在，而是为了对手而存在。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像小孩对待游戏那样，纯粹、真诚地对待演戏。”

    后来我才理解，如果你是为了观众而存在，那么这种演戏就容易“作假”，而假的东西，观众一看就知道是装腔作势、没有力量的。但如果你是为了对手而存在，观众就能感受到这种舞台的真实。

    毫不夸张地说，我每演一个戏，就要“脱胎换骨”、“死去活来”一次。在演每个角色之前，我都要做很多案头的准备。但电视剧拍完以后，我只看一遍，对照之前做的笔记，看看预定的构思实现了没有，还存在什么问题。弄清楚这些，我就赶快忘掉它，避免把这个角色中的东西带到下一个角色中去。

    演戏是一种审美描述

    表演是演员通过自己的审美抉择之后，产生一种具有感人力量的创作真实。不读狄更斯、拜伦，怎么理解英国？不读罗曼·罗兰、雨果，怎么理解法国？当演员不能没有这些积累，否则你就会底气不足，很多东西就无法理解。

    现在有些演员没有耐心读书，这个很要命。这一行，名利的诱惑确实太大了。如果能把吃喝玩乐、搞关系、走捷径的时间拿出一点来，花在读书上，就好了。

    有一次，我在台北演话剧《正红旗下》，我演主人公老舍。全场有1400多名观众，谢幕了他们还坐在那里鼓掌，不走。我情不自禁地踩入舞台当中的水池，发自内心地说：“我想老舍先生在天之灵，一定会感知到今天这个夜晚，因为他对人民满怀热爱。”说完以后，你猜怎么了？观众不约而同地爆发出“啊”的一声。你知道，1400多人同时发出这个声音，是很响、很震撼的。

    我们彼此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这种感动。这样的戏，足以向观众传递一种美好的情感。

    （《解放日报》12.5 焦晃口述 刘璐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