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成的中国蜡像师

    朝鲜妙香山国际友谊馆，一名穿着素色民族长裙的女士，推开镶嵌着金黄色铜饰的巨大木门。大厅中央，金日成蜡像置身精心设计的暖色光束中。导游带领中国游客向领袖行礼。从友谊馆出来时，来自深圳的商人张先生说：“这种感情是真挚的。”

    在社会主义朝鲜，制作这些伟大领袖蜡像的，则是中国人。

    章默雷身材魁梧，声音洪亮。名片印着“中国伟人蜡像馆馆长”。金日成蜡像就是他领导的团队制作的。“不光金日成蜡像，金正日蜡像，以及金正日的母亲金正淑蜡像，也是我们制作并送给朝鲜的。”站在北京建国门的办公室，他回忆与朝鲜近20年的交往。

    1993年他们获准在中国革命博物馆里建立一个伟人蜡像馆，制作了包括毛泽东、邓小平、周恩来在内的10尊蜡像。章默雷认为中国伟人蜡像馆的出现，有效抵御了以杜莎夫人蜡像馆为代表的西方文化侵略。“杜莎夫人蜡像特别无视中国的文化，做的中国领导人蜡像根本不像。而伟人蜡像馆是讲政治的。”蜡像馆从建成到开馆，历经了6年的高层审批，获准在1999年开展。

    和朝鲜人的合作始于1994年，伟人蜡像馆预展期间，朝鲜前驻华大使朱昌俊参观时对章默雷讲：朝鲜人民也十分想念领袖。如果我们有金日成同志的蜡像就好了。章默雷答应帮忙，写了一封申请赠送蜡像的信件，托朱大使转交给金正日，“金正日说很高兴，感谢”。

    金日成逝世2周年时，蜡像由专列送往朝鲜，章默雷随行，程允贤和尔宝瑞两名制作者也受邀访问平壤。专列进入朝鲜后每站必停，地方领导人都要上车来为蜡像献花圈和鞠躬。“哭声像大海一样”，章默雷说，“我们也跟着哭。我们真的是感动，因为我们的作品让这么多人感动”。

    金日成蜡像的成功鼓舞了章默雷。2011年，章默雷写信给金正日，希望按照东方的家庭观，在2012年金日成诞辰百年时为金正淑及金正日各制作一尊蜡像。不久朝鲜大使向章默雷转达了金正日的指示：“很高兴你们的提议，但是不要做我的像，请把母亲的像做好吧。我不能跟将军（金日成）比，将军出现的场合，我是不宜出现的”。

    朝鲜重视这次创作。2011年春天，两名朝鲜专家携着相关资料来到宋庄，协助蜡像师贾文龙制作，同时对金正淑的形象把关。朝鲜人的纪律性和组织观念让贾文龙印象深刻。蜡像衣服的长短也需要反复讨论、请示。甚至一道衣褶的走向，都需要不厌其烦去请示修改。

    金正淑蜡像最终摆放在金达莱花盛开的背景中，看上去和金日成蜡像形成了呼应。

    章默雷不久接到了来自朝鲜的第三张订单，为刚去世的金正日制作一尊蜡像。

    蜡像制作过程中，朝方先后来了7个代表团，送来上百张照片。蜡像的皮鞋、眼镜、全套服装，都是朝方提供，甚至内衣也要给蜡像穿，不允许对领袖丝毫不敬。中国蜡像师在细节上做了充分考虑，比如蜡像的毛发忌讳用动物毛发，全部选用人的毛发，多使用环保材料。

    2013年7月9日，由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与中国伟人蜡像馆联合举办的“向朝鲜人民赠送金正日蜡像”仪式在北京举行，现场三百多位朝鲜人感动流泪。

    章默雷回忆，接蜡像回国的代表团成员，表现出对金正日的敬畏，多数时候，都与蜡像保持着约1.5米的距离。

    章默雷受到了朝方高规格的接待。经过向最高领导人请示，朝方授予章默雷人民艺术家称号，这是朝鲜历史上第一次将这一最高称号授予一名外国人。

    说完和朝鲜的三次合作，章默雷略微沉默。实际上，2007年国家博物馆合并成立后，中国伟人博物馆就停展了。伟人蜡像现存放于国博的库房。据说因为有人提出异议，认为国家博物馆展出蜡像不匹配。还有一种意见认为，蜡像馆应该干脆搬出国博，自立门户。

    现在章默雷准备把擅长的政治题材商业化，他在筹备一个叫“中国梦中华魂”的蜡像展，准备制作100位有定论的英雄人物蜡像。已经有不少城市看中了这些蜡像未来的观光价值，表示出接纳蜡像的意向。

    他也在深圳成立了一个代理朝鲜画家的机构，把急于为祖国创汇的平壤精英画家介绍给新兴的中国艺术品市场。

    （《南方周末》2.7 杨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