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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5年05月01日 星期五

    张大千拜会毕加索

    沙叶新 《 书摘 》( 2015年05月01日)

        1956年6月,巴黎东方博物馆举办“中国著名画家张大千临摹敦煌石窟壁画展览”。

        1956年7月,卢浮宫博物馆举办“张大千近作展”。

        巴黎。旅法画家赵无极家中。赵无极设宴宴请张大千和徐永娟夫妇。作陪的有潘玉良、巴黎东方博物馆馆长萨尔以及翻译邵先生等人。

        此刻,刚吃完晚饭,赵无极的太太把诸位从餐厅引到客厅里来。

        赵无极拿着一叠报纸进来,边走边看:“法国许多报纸对张先生的两场展览会都评价很高。你们看!”

        赵无极给了张大千一张法文报纸。潘玉良接过报纸:“我来。”赵无极:“这是中文的,香港的《大公报》。”徐永鹃:“请给我。”徐永鹃接过《大公报》,翻阅。邵翻译看法文报纸,给张大千翻译。

        潘玉良在和萨尔用法文交谈报纸上的评论。

        邵翻译对张大千:“著名的塞鲁斯基博物馆馆长艾立西佛发表文章说,观看张大千的绘画,知其画法多变,趣味深厚,往往寥寥数笔点染,即能表现大千世界的精神。若非天才,何能及此?”张大千:“什么天才哟!”赵无极拿着一张报纸对张大千:“法国著名的艺术评论家但尼•耶华利也说,张大千先生造型艺术精湛,感觉极为灵敏,既继承了中国传统,又有自己独创。还说,在西方只有毕加索能与之媲美。”

        潘玉良:“刚才萨尔对我说,这个但尼•耶华利一向极严格,他曾说,在西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超过毕加索,现在说你张大千可以和毕加索媲美,这是极高的评价了!”张大千:“都是客气话哟,不可当真。”徐永鹃:“大千,《大公报》有篇文章,题目是《代表毕加索致函张大千》。”张大千:“哦,毕加索给我的信?”徐永鹃:“是代表毕加索给你的信,是骂你的。”张大千:“这倒要看看。”潘玉良:“不值一看,常常有人写这些无聊文章。”张大千:“骂我的倒要看看。骂我什么?”徐永鹃:“说你是资本主义的装饰品。”张大千:“我不懂什么叫资本主义,也不懂什么叫共产主义,哈哈,我是张大千主义。”潘玉良从徐永鹃手里拿过《大公报》,阅读:“这简直太过分了。”赵无极:“怎么了?”潘玉良:“说张先生这几年专门到国外办展览,糊弄不懂中国画的外国人。”张大千:“赵先生,这张报纸送给我。”赵无极:“你要?”张大千:“留作纪念。常常看看,不要让自己的尾巴翘得太高。我倒想当面问问毕加索先生,是不是真的委托这个作者写了这封给我的信。”赵无极:“绝不可能,毕加索名气太大,常常有人假冒他的名义。”张大千:“如果是的,我要进一步向他当面请教;如果不是,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拜会一下毕加索先生。”潘玉良:“好主意,现在毕加索正好在康城主持一个陶器展的开幕式,你可以到那里去会他。如果你们两位东西方大师见面,那绝对是中外艺坛的一段佳话,可以彪炳史册的。”张大千:“但不知谁能引见?”潘玉良:“我和萨尔说说。”

        潘玉良走到萨尔所坐的地方,与他低声商量。只见萨尔面有难色。

        潘玉良又走了过来:“萨尔说,虽然他和毕加索相识,但毕加索架子极大,又有很多怪癖,要见他非常困难。”张大千:“那无极老弟是否可以为我联系?”赵无极:“张先生,你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办,而且能办好,只怕这件事要碰钉子。毕加索不可一世,而你是东方画坛的大师,万一他拒绝你的拜访,而此事又被记者知道,宣扬出去,丢人就不是你张大千了,而是我们所有来自东方的艺术家都没面子了。”张大千:“他架子大,那我去拜见他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不便引见,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自己去!”

        张大千在康城的一家酒店房间。

        邵翻译在打电话:“我们是昨天从巴黎赶到康城来的,是特地来拜会毕加索先生的。请你转告毕加索先生,张大千先生是中国最著名的艺术家,他深信,如能见面,不但对中法文化交流,就是对毕加索和张大千本人都有益处。好的,谢谢。”张大千:“怎么样?”邵翻译:“女秘书说,她马上转告毕加索,要我们等一会儿。”张大千:“好。”邵翻译继续接听电话:“好,好,好,谢谢你们的安排,谢谢。”邵翻译挂上电话:“毕加索请我们明天上午在陶瓷展的会场上见面。”张大千:“会场上见面?”邵翻译:“是的。”张大千:“好吧,客随主便。”

        陶瓷展会场前面的广场,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大家都在等待毕加索前来剪彩,一睹他的风采。

        张大千、徐永鹃、邵翻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张大千:“怎么这么多人?”邵翻译:“其实很多人不是来看陶瓷展的,是来看毕加索的。”徐永鹃:“都拉着手吧,否则真要挤散了。”

        于是三人拉着手,被人群的波浪冲击得东倒西歪。

        徐永鹃:“这么多人,怎么能和他见面?”张大千:“既然说好在这里了,就等吧。”徐永鹃:“见了面也没法交谈呀。”张大千:“实在没法交谈,就握个手,寒暄几句算了。”徐永鹃:“也只能这样了。”

        突然广场的一角骚动起来,原来毕加索来了,欢声雷动,人们把毕加索抬了起来,全场的人齐声叫道:“毕加索、毕加索、毕加索、毕加索……”

        张大千看到这样的场面非常惊奇和兴奋。

        徐永鹃:“没想到法国人对毕加索这样地狂热!”张大千:“是崇拜!”

        徐永鹃:“那我们怎么办?”张大千:“挤进去再说。走,挤!”张大千、徐永鹃、邵翻译手拉手在人群中挤进了展览会大厅。

        展览会大厅里,挤满了人,张大千、徐永鹃、邵翻译被挤到边上靠墙的地方。墙角有张椅子,张大千站到椅子上看毕加索。毕加索在人群中也看到了张大千。

        张大千对徐永鹃:“毕加索看到我了。”徐永鹃:“你怎么知道?”张大千:“我这身打扮,又有长胡子,我的照片在法国报纸上也登了好多次,他应该一看便知是我,否则他不会朝我这里望。”徐永鹃:“和你打招呼了吗?”张大千:“没有!好像视而不见。”徐永鹃:“这太过分了。”张大千:“这么热的天,我专程赶来,又按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来了,看到了我,连招呼也不打,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回去!”邵翻译:“等等,我去问问他!”

        邵翻译用力排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毕加索边上,对他说话。

        毕加索连忙挡住别人,并向邵翻译解释。邵翻译露出笑脸。

        毕加索用目光寻找张大千,并举手向张大千招呼。

        邵翻译挤出人群,走到墙角。

        邵翻译:“毕加索说,他非常抱歉,他没想到这里人这么多,这么乱,实在身不由己。他请你和夫人明天中午到他的别墅去午餐会谈。”

        张大千:“这才像话嘛!”

        1956年7月29日中午11时30分,张大千和他的夫人徐永鹃来到尼斯港的“加尼福里亚”别墅拜访毕加索。张大千仍然是长衫、东坡帽、大胡子,毕加索则一反在家中只穿短裤、拖鞋的习惯,穿上长裤、条纹衬衫和皮鞋,并特地吩咐谢绝其他来客,专程接待张大千,这都表示毕加索对这次会晤的重视。这次会晤,是东西方艺术史上值得纪念的一次历史性的会晤。

        毕加索将张大千、徐永鹃、邵翻译领进他的画室。毕加索拿出五大本画册给张大千看。

        毕加索:“张先生,请你看看我的习作。”

        张大千翻阅毕加索的画册,每本约有三十页,画的都是花鸟虫鱼。

        张大千大吃一惊:“你画的是中国画?”毕加索:“我在学习。”张大千:“你学的是大画家齐白石的画法。”毕加索:“是的。我买了齐先生的很多画册。请你毫不客气地提出意见。”张大千:“你真让我大吃一惊,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位西方的绘画大师,也在学中国画。”毕加索:“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谈到艺术,首先就是你们中国人有艺术,所以我要学中国画。其次才是日本人和非洲黑人有艺术。你说我学中国画让你大吃一惊,可让我大吃一惊的倒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东方人包括不少中国人要到巴黎来学艺术。巴黎没有艺术,整个西方、整个白种人都没有艺术!”张大千:“你这样由衷地推崇中国艺术,让我感奋,你这样地否定西方艺术,也让我震惊。”毕加索:“当然,对我的这种看法一直有争论,不去说它了,还是请你们谈谈对我这个西方学徒所画的中国作品的意见。”张大千:“你画得非常好。你是画抽象画的,但中国画基本上是具象的。你学齐白石,学得这样好,说明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抽象是从具象抽离而出的,若是没有纯熟的优美的具象基础,就一跃而为抽象,那肯定是欺人之谈。从你画的中国画来看,你的具象功力极为深厚。只是……”毕加索:“请你直说。”张大千:“那我就直言相告了。中国画讲究笔墨,笔有尖、齐、圆、健、聚的特点,而墨讲的是墨分五色。你的这些中国画没有墨的浓淡深浅,分不出层次,我想这可能是你用的工具不对,以后我可以送你一些中国毛笔。”毕加索:“那太谢谢了!到我的花园里参观一下吧。”

        花园里到处堆放着毕加索的画和一些神怪、野兽的塑像。

        毕加索陪着张大千和徐永鹃在参观。

        徐永鹃在给张大千和毕加索拍照。

        毕加索招呼邵翻译:“邵先生,请过来,我们三人要合影。”邵翻译走了过去,从徐永鹃手里拿过照相机。

        张大千站在中间,毕加索和徐永鹃分别站在他的两边,以花园里的“怪兽”作为背景。

        邵翻译为张大千、毕加索、徐永鹃拍合影,拍好之后,毕加索兴致大发,随手拿起路边小屋里的一个小丑鼻子让张大千戴上,又拿了一个小丑帽子让徐永鹃戴上,他自己则拿了一张报纸,挖了两个洞,做了一个纸的面具,戴在面部,让邵翻译再为他们三人拍一张“化装照”。

        张大千、徐永鹃、毕加索哈哈大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花园的喷水池附近。毕加索抓起一把花瓣向张大千和徐永鹃撒去,撒得张大千帽子上胡子上都是花瓣。

        张大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俩撒他一个,二比一!”张大千和徐永鹃也各自抓起一把花瓣向毕加索撒去,也撒得他满身都是花瓣。三人追来追去,相互撒花瓣,笑成一片,最后都累得坐在喷水池边。

        张大千:“没想到毕加索七十五岁的高龄还能保持如此童心,真值得学习。”邵翻译:“何止保持童心?他还保持花心,至今还有一个20岁的情人。”张大千:“是吗?这一点我也要向他学习!”徐永鹃:“你敢!”张大千、邵翻译哈哈大笑。

        毕加索坐在喷水池边休息。

        毕加索指着远处一位意大利画商:“张先生,那位是意大利的画商,他来是让我鉴定几张有我署名的画,你能帮我看看吗?”张大千:“我替你鉴别?”毕加索:“可以吗?”张大千:“如果是中国画,我很少看走眼,可我从来没鉴定过西洋画,更不要说你的画了。”毕加索:“刚才你不是看过我很多画吗?”张大千:“非要我鉴别?”毕加索:“可以吗?”张大千侧身对徐永鹃轻声地:“他是考考我。”徐永鹃对张大千也是轻声地:“能行吗?”张大千:“总不能让他难倒。”张大千对毕加索:“好,我试试。”

        客厅里七八张没配画框的画。张大千一张一张地在看着。徐永鹃和画商都很紧张地在等待张大千的鉴定结果。邵翻译也为张大千捏把汗。

        毕加索安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张大千的鉴别。整个客厅安静极了,只有翻动画布的声音。

        张大千反复看了几遍,最后从中拿出三张画:“这三张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大家都看着毕加索。毕加索笑着握了握张大千的手:“谢谢,你的眼睛和我一样!”

        徐永鹃、画商、邵翻译都非常喜悦、兴奋。

        (摘自《张大千》,湖南美术出版社2015年1月版,定价:5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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