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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3年07月01日 星期一

    影响20世纪思想史的一桩出轨事件

    王蕾 《 书摘 》( 2013年07月01日)

        一个少女,与已婚的医生坠入爱河,迫于周遭的压力与其分手,两人向共同的导师倾诉衷肠。最终,女人返回故乡,香消玉殒,医生与导师反目成仇,再无往来。听起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但当故事中的两个男主角名叫荣格与弗洛伊德时,这显然便成了影响20世纪思想史的一桩出轨事件。约翰·克尔的《危险方法》一书,从这一段情史、两次决裂出发,梳理了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看待自己方式的精神分析学说的早期历史。 

        作为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精神病学教学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29岁的荣格前途无量——他还跟当地富有的工厂主之女结了婚。1904年,他接收了一个19岁的女孩住院治疗,她叫萨宾娜·施皮尔赖因,是俄国犹太人。这次治疗对荣格的影响是巨大的,使他踏上了从一个成功的医生变成伟大的思想者的道路。他首次使用了一个维也纳犹太人发明的全新的治疗手法,即所谓 “精神分析”——是的,与人们往往会设想的不同,并非年长的弗洛伊德提携了荣格,而是荣格和他背后的苏黎世学派发现了弗洛伊德的理论,才使得出版数年也没卖掉几本的《梦的解析》的作者没有被淹没在20世纪初纷乱的心理学流派之中。 

        荣格与萨宾娜开始了漫长的谈话治疗。借助谈话,他要挖掘出萨宾娜隐藏至深的、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内心欲望——她的无意识。随着谈话内容的深入,他俩的关系从医患升级为朋友,进而彼此爱慕。这场谈话持续到萨宾娜出院、进入苏黎世大学医学院就读也未停止,她要成为他的同事,与他并肩站在同一个高度上。

        但是荣格敏锐的妻子发现了丈夫的心事。她给萨宾娜的母亲写了信。于是,母亲兴师问罪,奸夫畏罪退缩——荣格回信称,他的温柔让她产生了误解;他还索要自萨宾娜出院以来每次谈话的诊金,称这样可以重新拉开医患之间的距离。出离愤怒的萨宾娜给弗洛伊德写信,告知了她与荣格的关系。荣格也在身败名裂的恐惧之中向弗洛伊德坦白了一切。 

        虽然这段出轨的爱情最终夭折,但萨宾娜与荣格的联系并未完全中断。作为医学生与国际精神分析学会的主席,他们还保持着学术上的往来。医学院毕业后,萨宾娜去了维也纳,加入了弗洛伊德的星期三研讨小组,标志着她正式从苏黎世学派转投弗洛伊德门下。如果荣格与弗洛伊德的关系一如从前,这种转移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如今,这两位曾经情同父子的大师之间,也早已暗潮汹涌。 

        他们的关系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埋下了阴暗的伏笔。荣格发现,弗洛伊德与他妻子的妹妹之间关系很不寻常——直到晚年,荣格才公布了这件事。而尽管弗洛伊德总是对外宣称荣格是他的“儿子和继承人”,是属于未来的高尚的人,但他对荣格的神秘主义和超自然倾向一直颇有微词。弗洛伊德曾经两次在荣格面前晕倒,第一次是1909年他们赴美国演讲前夕,荣格大谈考古挖掘中发现的尸体;第二次是在1910年慕尼黑的一次会议上,荣格讨论古埃及法老阿蒙霍特普把父亲的名字从纪念碑上抹去——弗洛伊德将这些视为荣格隐藏着的俄狄浦斯情结的表现,他无法接受这个精神上的儿子有任何背叛他这位君父的可能。1913年1月,在经历了往来书信中狂风骤雨般的情感发泄之后,荣格与弗洛伊德最终决裂。 

        两人的分道扬镳既源于学术上的分歧,也是政治使然。一开始,弗洛伊德需要荣格以及整个苏黎世的学术资源,需要确立一个基督教的“王储”来摆脱精神分析与生俱来的犹太色彩。而当精神分析学发展壮大,如火如荼地横扫全世界的时候,他却恢复为一个大家长,需要绝对听话的门徒,他担心荣格的创造力会偏离他所确定的方向。 

        这次分裂对荣格的打击远远大过与萨宾娜的分手。他一度陷于幻觉之中难以自拔,几年之内完全无法工作。他在幻觉中听到一个女人对他说话。“那是一个病患的声音,是一个才华横溢而且对我有着强烈移情的精神病患者。”那是萨宾娜的声音。据此,他提出了“阿尼玛”的概念,那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的女性原型,是他个体最深处的“灵魂”。萨宾娜未能如荣格所愿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也并非陪伴他时间最长的情妇,却留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他灵魂中最重要的女人。 

        弗洛伊德则在荣格走后,恢复了对国际精神分析学会的控制。在《图腾与禁忌》一书中,他着重探讨了原始部落中的弑父禁忌,不难看出与“儿子”决裂带给他的负担。1920年,他在《超越唯乐原则》一书中,提出了与“性本能”相对的“死本能”,并不讳言,“这些论断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由萨宾娜·施皮尔赖因在其有趣而有益的论文中预先提出过”。 

        而萨宾娜最终嫁给了一个犹太心理学家,回到祖国俄罗斯,加入了莫斯科精神分析学会。她作为培训师授课,还到临床诊疗中心治疗儿童患者。她的努力,帮助苏联心理学研究进入了20世纪。1941年,纳粹入侵顿河畔罗斯托夫,萨宾娜与两个女儿一起被枪杀。 

        晚年的荣格,用石雕来打发时光。他雕刻了一组名叫“阿尼玛”的群像,其中有一只弯腰的熊,用鼻子推动一颗圆球,上面的铭文是:“俄罗斯让球不停转动。”这是荣格献给萨宾娜的悲伤遗言。即便在此时,荣格仍旧无法提起她的芳名。荣格的“阿尼玛”,最终以弗洛伊德主义者的身份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1993年,《危险方法》出版,揭开了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遗忘了几十年的一段往事。书中披露了三个人大量的往来信件与日记,仿佛一部美妙的书信体小说,然而其中记载无一不是真实。男人们因坚持自己的信念分道扬镳,女人在经历情殇之后却成就了伟人。即使能够看透他人内心的诉求,也仍旧逃不脱自己深藏的欲望。

        (摘自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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