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遇见你的人生

    为了一个正直的未来

    上学期，自然科考试有一题目：“从烧热的壶嘴里冒出来的白烟，是水蒸气还是小水滴?”你依照课本上说的，判断水蒸气应该是无色的，遇冷成为水滴才会变白色，选了“小水滴”做答案。发下考卷，却发现老师的答案是“水蒸气”。几位同学拿着课本去跟老师讨论，老师都还坚持就是“水蒸气”。

    你回来问我，我觉得这再明白不过，就是“小水滴”，应该是老师想错了。我必须让你了解，就算一个老师，尤其一个主管你分数的老师，把“小水滴”弄成“水蒸气”，你都该保持正确的观念，别为了讨好老师而接受你明知道是错误的答案。

    想了想，你问我：“那如果下次再考这一题，我还是要回答‘小水滴’吗?”我说：“当然!”“可是那样又会被打叉，又会因为这一题得不到满分。”你说。“可是知道对的答案，坚持对的答案，比分数重要。”我说。

    想了想，你又问：“既然我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可不可以写‘水蒸气’?我不会搞混。可是如果别人写‘水蒸气’，明明他们错却得到满分，我反而得不到，那不公平!”

    眼前浮上你假设的状况，想象你心中应该会有的委屈，我差点冲动地说：“那也好，只要你知道那不是真正对的答案。”可是在话出口的瞬间，我犹豫了，脑中闪过好几个其他影像与念头，过了好几秒，才说：“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我不希望你养成习惯，为了分数去选明明知道是错误的答案。”

    那几秒中，我仿佛看到你长大了，大到懂得社会上许多复杂的事，也就大到可以跟我讨论我所行所为所做的决定。我仿佛看到那么一个场景，长大后的你站在我身边，我们不知在讨论什么样的事情，你严肃坚决地告诉我：“爸比，我觉得不可以这样!”我问：“为什么?”你说：“因为你以前不是这样教我的!”

    那当下，我明了了一件事。我今天要教你、告诉你的任何原则，都应该从未来的角度仔细思考。我没有道理讲不想要你相信的原则，而一旦你接受了、相信了我所说的原则，那么未来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用同样这套原则来看待我、评断我所做的事。你会是我未来生命中最重要的监督者。

    在将来，我希望当我有一丝一毫疑惑，不晓得自己该不该用明知不对的事，去换取或大或小的肯定或利益时，你会明快地告诉我：“不可以!”为了这样的未来，现在的我当然就不能让步，同意你用明知不对的答案去换取分数。为了一个正直的未来，而且是我们共同的正直未来，我必须告诉你，就算会因此失去满分机会，你还是该坚持“小水滴”。

    养儿防老

    以前的人说“养儿防老”是跟“积谷防饥”摆在一起讲的。从这样的对句里，我们清楚话中的意思。就像收成了之后把部分的谷子存积起来，以备荒年不时之需一样，养小孩也是一种储蓄，现在放进去了心力时间，把他们养大，等到自己老了，体力活力日益衰退，成人的儿女就可以供养我们。

    不过，最近看到社会上发生的种种骚乱，让我对于“养儿防老”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老”是什么?那就是：原本年轻时代的理想与梦想褪色了，现实与世俗的考虑在生命中愈来愈重要，关于品格与原则的坚持也就一天天地松弛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必然跟社会发生愈来愈复杂的关系，不再能保持那么单纯、天真的视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欲望，还有与周遭其他人竞争的冲动，都会提高，看到听到感受到的诱惑也会不断增加。“老”让我们走在各种行为的抉择间，不再理所当然做个正直的人。可是，不正不直的事，或许会带来眼前的满足，而后面却是可以毁掉一切的阴暗。

    靠自己的信念与修养来抗拒这种老化，很辛苦。在维持正直生活上，我们其实很需要帮助，尤其是来自更年轻生命的提醒帮助。

    我理解到，把小孩教好，给他们强烈的正直道德原则，是帮助自己对抗老化最好的准备。我们慢慢步入中年，小孩也慢慢成人，当我们进入受到最多现实诱惑的年代，多么美妙地，我们的小孩也刚好长成充满了热情理想的年轻人。他们心底没有那么多黑暗的欲望，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考虑，他们还相信原则，还相信为了理想献身的梦。

    “养儿防老”，因为小孩可以保存我们年轻时的理想梦想。当我们遗忘理想梦想时，对我们提醒：“你们以前不是这样教我的!”当我们可能动摇，可能受到诱惑走上不正直的路时，对我们抗议：“不可以这样!”年轻的小孩，回过头来保护我们，不至于被时间侵蚀，遗忘或遗失了自我，做出让自己和别人觉得遗憾的事。

    要如此“养儿防老”。我明白了，我必须尽全力在这个时候保护你构筑梦想的力量与坚持理想的勇气，这样有一天需要时，会换成你来保护我维持梦想与理想的年轻动能，光明正大地走向生命的黄昏。

    （摘自《我想遇见你的人生：给女儿爱的书写》，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版，定价：3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