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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09月01日 星期四

    绮情楼杂记

    ——一位辛亥报人的民国回忆

    喻血轮 著 眉 睫 整理 《 书摘 》( 2011年09月01日)

        徐世昌粉饰太平

        民国七年七月,新国会集于北京,九月选徐世昌为大总统,徐以钱能训为国务总理,钱则引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入阁。曹章陆均为亲日派,就职不久,即签订中日军械借款条约,及中日海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于是引起学界不满,而有民八“五四运动”发生,曹章陆均免职。民九复有直皖战争,民十一又有奉直战争,终徐之任,全国在动乱中。然徐好整以暇,终日以写字作画自遣。徐老而孤,故酷爱儿童,书画之余,则集若干儿童,游戏为乐。虽其就任之后,国步日艰,万方多难,然好粉饰太平,以自陶醉。民七旧历除夕,徐特令都中每一警察,各予钱十贯,嘱市鞭炮燃放,故是年除夕,都中鞭炮声彻夜不休,其意盖藉此显示升平气象也。迄十一年六月,黎元洪受直系拥戴,入京复位,徐遂下野。

        曹锟做总统笑史

        民国十二年,曹锟贿赂旧国会议员,选为总统,于是年十月入京就职。曹本行伍出身,不甚识字,于各国政治制度,更非所悉。就职后,各国驻京使节,例须觐贺。外交部预将各国国体及公使名片,按次呈曹阅过,是日置曹座前,嘱其见第几人,应问总统安好,见第几人,应问君主安好,曹默志之。讵临时为侍卫颠倒误置,曹不知也。及公使趋前握手时,曹仍照名片次序问好,于是大为错乱,见君主国公使而问总统好,见民主国公使而问君主好,一时传为笑谈。又曹前任直鲁豫巡阅使时,其公文俱幕僚代为处理,曹初不核阅,及为总统,有许多重要公文,必须呈阅判行,曹甚引为苦。一日,有其旧友笑问总统风味何如?曹曰:“味儿倒不错,只是天天瞧字,太讨厌!”此真所谓沐猴而冠者也。

        张克瑶手势做惯难改

        曾任三十三军师长之张克瑶,原为理发师出身。昔隶张宗昌部下,任旅长,所属官兵,俱知其出身,常窃诮其后,为张所闻,大怒,立召集官兵训话,力辩其非理发师。但训话时,辄以右手置左手掌中,翻来覆去,作烫刀势,官兵见之,忍不住大笑,张亦自觉此明明理发师烫刀手势,焉用辩,遂亦大笑而罢。自是不再讳言曾为理发师,盖知手势做惯,改之不易也。

        章太炎恶谑

        章太炎与伍廷芳,在民国初年,原极契合,后因太炎孤僻,专事讲学,廷芳则浮沉政海,位跻阁僚,于是二人意见,遂成枘鉴矣。民十一,廷芳谢世,其公子朝枢走海上。一日,谒太炎,谈及乃翁病状,朝枢曰:“先父体素健,只因总理蒙难,奔走港澳,操劳过度,遂致病倒,十天之中,须发俱白矣。”太炎闻而笑曰:“(伍子胥)一夜须白过昭关,君家早有先例。”又谈及廷芳火葬事,朝枢曰:“此在欧美,已极平常,惟在中国,实属创见。”太炎又笑曰:“我国古亦有之,武大郎即是火葬。”朝枢至此,乃觉啼笑皆非矣。讵次日太炎又遣人送挽联一副,其文更奇,联云:“一夜变须眉,难得东皋公定计;片时留骨殖,不用西门庆花钱。”朝枢得此,以其为老辈,莫可如何。然太炎亦实谑而恶矣。

        “帅”字奇称

        民国初期,北洋军阀犹好袭前清“帅”字尊称,于是某大帅某大帅称号,竟行之公牍。然私人谦谈,于同姓大帅,往往无以分别,则各冠以绰号,如称徐州张勋,则曰“辫帅”,称关外张作霖则曰“胡帅”。盖以张勋留辫,而张作霖为胡匪出身也。此外亦有以地名冠之帅字上者,如安徽省长倪嗣冲,本属文官,因其拥有安武军,而又常驻蚌埠,人遂称之曰“蚌帅”,此较辫帅胡帅,更为奇特矣。

        王湘绮一语救叶德辉

        叶德辉为长沙名士,其骂人文章,利如锋刃。民十六共产党踞湖南时,叶甚恶之,适长沙共产党党部成立,叶赠一联贺之云:“稻粱菽麦黍稷,莫非杂种;马牛羊鸡犬豕,都是畜牲。”共产党见之大恨,因被戕害,论者惜之!然叶在民国三年汤芗铭督湘时,亦几罹杀身之祸。先是汤初至湘,颇思附庸风雅,延聘地方名流宿儒,为顾问或官书局编纂,二者皆有叶名,叶均置不理,且讥为乳臭小儿,想学曾左。汤闻之不悦。后汤要求兼任湖南民政长,袁世凯已有允意。叶亟函杨度,谓汤办党人太操切,不胜民政长之任,请另觅贤者以救乡危。杨白袁,乃改命王瑚为民政长。汤于报端见叶函,恨之次骨,因以“造谣生事”罪,悬赏三千元捕叶,叶化装逃汉,卒为逻者所得,解回长沙。汤电京,请就地正法。时王湘绮适在京,电至时,湘绮正与袁共进午餐,袁以问湘绮,湘绮冷然答曰:“杀个把名士,不算什么。”袁知湘绮不谓然,急电汤制止,叶因得释。不意十三年后,仍以文字贾祸,可哀已!

        辫子与“票”

        张勋以粗犷武夫,因缘时会,得为督军团盟主,虎踞徐州,虽身为民国将领,而犹不忘情满清,不独本人不去辫发,并令部下一律留辫,于是“辫子军”之名,闻于世界。张所部兵士,多为土匪出身,纪律最坏,有忤之者,则以辫示之,人皆慑伏。一日,有某西人乘津浦车南下,见兵士两人,踞坐头等车中,旁若无人,询其有无头等车票?兵士岸然答曰:“有!”乃举其大辫曰:“此即吾人车票也。”西人闻而大笑。其听戏例不购票,挡手问之,则举辫示之曰:“此戏票也。”嫖妓亦不付资,妓女索资,亦示以辫曰:“此不足以当钞票乎?”于是辫子妙用无穷,可以当车票、戏票、钞票矣!民六张率辫兵六千入京,筹划复辟,适有日本魔术团在京献技,辫兵入场,亦不购票,日公使竟向张提抗议,张大惧,立复函道歉,并允偿票价了事。洎复辟失败,张匿荷兰公使馆,辫兵均弃辫逃散,辫子价值,至是始等于零矣。

        冯国璋答谢宣统

        民国六年八月一日,冯国璋以副总统入京代行大总统职权,清室以其辛亥年曾任征鄂统帅,特派代表莅站欢迎,冯如稍识大体,一笑置之可也。乃冯郑重其事,竟派内务总长汤化龙为大总统代表,于八月四日入清宫答谢。清室派世续迎至大客厅,旋即入奏,传旨召见。宣统衣黄龙纱袍,青团龙马褂,缀以东珠朝珠,端坐宝座,威仪赫赫,依然大皇帝气概。汤三鞠躬既毕,大声唱:“大中华民国大总统谨派代表内务总长汤化龙致谢大清皇帝,并问大清皇帝安好。”俄由世续大声作答:“大清皇帝谨谢大中华民国大总统答礼盛意,并回问大总统安好。”时距复辟丑剧,仅两月,中国政府不究既往,已属奇闻,乃竟以一国大使礼入谒清帝,有似对祸首屈膝?军阀昏喷,一至如此!

        (摘自《绮情楼杂记:一位辛亥报人的民国记忆》,中国长安出版社2011年1月版,定价:2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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