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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0年08月01日 星期日

    北大“惯例”: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徐德亮 《 书摘 》( 2010年08月01日)

        又重读了张中行老先生的《负暄琐话》,看到《红楼点滴》的时候,不禁念往追思,颇多今昔之感。

        当年看《红楼点滴》,还是刚进北大的校门,本就对北大早已心向往之,十年辛苦,终于列入门墙,其欢欣、自豪以至于狂傲之情可想而知。高三最苦时还曾经写了一首打油诗,贴在家里,现在还记得两句是:一当破浪成龙日,意气飞扬入燕园。如今真“成龙”了,自然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红楼点滴》是中文系学兄们推荐的启蒙必读书,刚刚走进心中“圣地”的毛头小子,读到本校历史上那些怪才独行的教授,那些开放并包的学风,能不临湖追思,心驰神往?当时觉得最有意思并必以继承为任的,乃是北大课堂的惯例: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学兄们教导我们说:在北大,不会逃课的学生就不是好学生。

        张中行老先生也说:这类不上课的人,上课时间多半在图书馆,目的是过屠门而大嚼。因为这样,所以常常不上课的人,也许是成绩比较好的。于是乎,整个中文系的男生,不逃课的少见,一个学期中一节课都没逃过的绝对没有。大一、大二、大三时,还真的去图书馆泡泡,抱回一大摞参考书,点灯熬油地夜读。但到大四,找工作找得人心惶惶。去图书馆的少了,打游戏发泄或者说麻痹自己的多了。有一次早晨一二节课,只去了三个男生。老师放出话来,第二节下课的时候点名。幸亏当时那个唯一有手机的同学去上课了——那个时候手机还是很稀罕的,我毕业当记者半年之后还在用一台数字的BP机工作——赶紧跑出来,给宿舍打电话。于是他们屋的人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水房洗脸刷牙,其间狂敲周围宿舍的门,大吼一声:点名!于是就听见所有的屋里都在慌慌张张地起床穿衣服——后来全体男生轮流请那哥们吃“学五”的小炒。现在想起来,我们这届在屋里睡觉的学生真是不少,怪不得到现在一个个都没什么成就,愧对北大中文系这五个字。

        “去者不追”似乎已经有了变化,“来者不拒”也和昔日不那么相同。

        大四那年夏天,我们每晚熄灯之后,必翻出小南门去吃羊肉串儿。当时还有一个山东的同学,五经四书倒背如流,看着我们一个个猴一样的爬上爬下,轻蔑得不得了,挤出一句:“好歹也是读过《孟子》的人。”然后背负双手,自己去绕南门。等他走到时,我们早已经吃完等他结账了。自那之后,他必和我们一起翻小南门,再有人以“孟子”笑他,他必曰:“孙子!”

        卖羊肉串那位大哥也是山东人,二十几岁年纪,当兵回来的,带着一个14岁的弟弟。我们每晚都买他的烤串儿,一来二去成了朋友,于是相约一起去他们家坐坐。他在周围农村里租的房,里外两间一共才10米。我们进屋上床,他和兄弟在外屋烤串儿准备招待我们。床上乱物堆杂,我忽然在枕下看见数本类似《民法概论》这样的书,边页翻卷,书内油迹比比,页边笔记密密如蚁。在烤羊肉串儿的家里看见这个,真是奇特。问他:哪来的?这粗鲁爽直的山东大汉竟然脸红了,嗫嚅着说是他自己的,那些笔记也都是他记的。他兄弟口快:每天都穿得人模狗样地去北大里边听课,剩我在家里干活。就今天没课,才请你们来。

        我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回去之后,一个个都收拾纸笔,放下闲心,去图书馆用功去了。

        (摘自《新鲜猫屎》,华文出版社2010年2月版,定价:2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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