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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2010年07月01日 星期四

世界:为水而战

[英]弗雷德·皮尔斯 著 张新明 译 《 书摘 》( 2010年07月01日)

    第一场现代水资源战争

    1964年,以色列抢占了约旦河的水,至今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它放手。约旦河谷是沙漠中的一条绿色长廊,这里也许是地球上耕作历史最悠久的地方,但在一夜之间绝大部分河水消失了。前一天约旦河还像数千年来那样,从戈兰高地奔涌而来,一路流入加利利海,然后沿下游河谷注入死海。而第二天以色列工程师建造的大坝却挡住了它从加利利海的出路,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泵站将水从海中抽到一条10英尺宽的管道里,把水调到以色列全境。

    抽取约旦河的水并非易事,堪称工程学上的壮举。当河流到达加利利海的时候,它位于海平面下六百多英尺,处于地球表面一个被挤压的裂缝——大裂谷当中。因此将水调到以色列的水龙头里,需要将水从大裂谷中提升1200英尺,但以色列做到了!这条管道如今被称为“国家水运线”,一年输送四十多万英亩呎的水,已经成为以色列人的主要水源。

    这条水运线灌溉的田地从北部的海法一直到埃及边境,供应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以及被占领的约旦河西岸的以色列定居点的水龙头,其中一些甚至卖给了居住在这些定居点阴影中的巴勒斯坦人。维持国家水运线运行的水泵,消耗了以色列发电站全部产能的八分之一。从1991年到2005年年初,再也没有一滴水从加利利海流出,进入下游的约旦河谷。“如果让河水流入原来的河谷就是一种失败,这是以色列水文学家的一个信条。”以色列“地球之友”组织的吉登·布洛姆博格说。

    抽干约旦河也许是工程学的一次胜利,但它同时也是一场地缘政治的地震。这样做既没得到拥有加利利海东岸的叙利亚的同意;也没有得到约旦的同意,约旦河流经该国进入死海。这就好像突然有一天,法国在莱茵河流出瑞士的时候,单方面地占有它,并将莱茵河水抽过山区去灌溉法国北部的平原,仅剩下一点细流向下游流入德国的主河道。

    但事情远未结束。几乎3年之后,以色列与其阿拉伯邻国爆发了六日战争。多数历史书论述了这场冲突在土地和安全方面的重要性和动因,但他们往往忽视了水。而简单的事实是:战前,约旦河流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位于以色列境内;而战后,整个流域几乎全部被以色列所控制。以色列从约旦夺走了过去的东部边界和约旦河之间的土地,又从叙利亚夺走了戈兰高地,即加利利海东北部的山脉,也就是约旦河上游的发源地。

    阿里尔·沙龙是那场战争的指挥官,他后来成为以色列总理。尽管他说是对方先动手的,但他毫不隐瞒那场冲突中以色列的水文动机。他在自传中写道,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叙利亚首先在约旦河上采取了攻势,他们在戈兰高地开挖渠道,将上游的水调离以色列。“六日战争真正开始于以色列决定反击对约旦河调水工程的那天,”他写道,“边界争端固然具有重大意义,调水事件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从这个意义上讲,六日战争是第一场现代水资源战争。以色列在抢占约旦河及其流域的胜利,成为后来持续发生冲突的大背景。如今以色列的用水量远远大于国内的降雨量。以色列之所以能够保持如此高的用水量,就是因为其对约旦河西岸的占领,使它可以控制西部地下含水层;对戈兰高地的占领,使它可以控制约旦河。无论如何,以色列的强硬派水文政治家就是这么看待事情的。但以色列如果还想同自己的邻国和平共处,就必须放弃一些控制,还回一部分水。

    以色列现在拥有三处主要水源。第一处是从“二战”后建国那天起就在使用的,沿海滨从北部海法延伸到南部加沙的地下含水层。但时至今日,作为以色列五分之一供水的来源,该地下含水层的大部分水依然太咸,无法饮用。

    因此,20世纪50年代末以色列开始在更靠内陆的地方凿井,这些地方靠近雅肯和泰尼尼姆泉群。正如前面提到的,那些井开采的是约旦河西岸西部地下含水层的边缘。到了60年代初期,以色列在那里已经超采地下水了。所以他们决定要获取第三处水源,就是目前以色列最大的水源——约旦河。

    水文学上的一条小河承载了太多的负荷!从它位于戈兰高地的源头到从前流入死海的终点,约旦河仅仅只有200英里长,汇水面积只相当于新泽西。正如马克·吐温曾经观察到的,“它还没有纽约的百老汇大街宽呢”。但纵观人类历史,约旦河水在该地至关重要,控制它的争斗也生死攸关。在这里,如果河流枯竭,战争的危机就将逼近。

    印巴的水资源争端

    印控克什米尔的南多达地区是两不管地带。巴基斯坦宣称对该地区拥有主权,穆斯林青年经常越过边界进入巴基斯坦接受训练,返回后加入游击队同印度安全部队作战。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多年,造成大约5万人死亡。只有当西方旅游者在此被劫持时,这里才会登上报刊的头条。但不少人相信,由于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发生的事情,世界上第一场核战争很可能有一天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爆发。如果核战争真的爆发了,它可能不是因为游击队或者恐怖分子,甚至不是因为时常发生的士兵越界行为。可能是因为水,克什米尔是巴基斯坦沿印度河支流获取绝大部分水的门户。

    没有印度河,巴基斯坦的1.5亿人将会陷入困境。印度河纵贯巴基斯坦,河水浇灌了绝大多数庄稼,生产了半数电力。但是克什米尔门户是个致命要害。自从英国人于1947年从南亚次大陆撤退,印度和巴基斯坦建国以来,两国已经发生过三次武装冲突。第一次是因为印度介入克什米尔,切断巴基斯坦人赖以生存的印度河支流而发生的。许多巴基斯坦人担心印度可能会再次故伎重演。

    经过10年的谈判以及第一次印巴战争之后的一些小规模冲突,世界银行以中间人的身份促使两国达成了1960年的印度河水分配协议。该协议明确印巴双方分别从3条支流中取水,从而实现对河水的分享。杰纳布河流经克什米尔,是分给巴基斯坦的一条支流,它一直是巴基斯坦产粮区旁遮普省最大的水源。但是地理位置决定了印度始终有切断巴基斯坦用水的可能。如今,在南多达地区的心脏地带,印度工程师正在杰纳布河上建造大坝。

    对于在杰纳布河穿过边界之前的河床中竖起的这座525英尺高、耗资10亿美元的巴格里哈大坝,巴基斯坦认为是对协议的公然破坏。印度否认有任何的违约之处。它认为大坝只是用于水力发电,不会从河中引走一滴水,只是将其向下游排出的水输送到涡轮机中。印度称巴基斯坦将得到所有它应得到的水。但巴基斯坦认为,在未来两国发生危机时,印度可以利用此坝在至关重要的播种季节拦住河水,从而导致巴基斯坦出现饥荒。

    从1999年印度公布该计划开始,巴基斯坦就一直要求对争端进行仲裁。时至今日,印度一直加以拒绝,相反它似乎加快了进度。大家都不会忘记,在围绕这些水资源发生最后一次争端后,两国都在发展核武器。难道这个美丽的地方会成为难以想象的核战争爆发之地吗?

    其中的利害关系非同小可。印度河及其支流组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水系之一。在流过克什米尔到达干旱的巴基斯坦之前,多数的支流发源于降雨丰沛的印控喜马拉雅山脉和阿富汗东部的兴都库什山脉。在大约四十年的时间内,印度河水分配协议为其他国家解决水资源争端提供了范例。但实际上,它的实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世界银行的坚持,除非两国同意签署协议,否则世界银行不会向任何一国提供贷款建设新水坝。

    即使没有巴格里哈大坝的纠纷,这个协议带来的紧张局势也一直在加剧。2002年,在印巴两国关于克什米尔的最近一次僵局中,印度一些信奉民族主义的政治家和时事评论者对恐怖分子的入侵是如此愤怒,以致于他们提到要单方面切断当前分配给巴基斯坦的印度河支流。叫得最起劲的是克什米尔的政客,他们希望把流经其境内的支流用于自己的选民。新德里的印度国防研究与分析院前院长贾斯吉特·辛格威胁道:“正常情况下,印度会继续履行与巴基斯坦在分享水资源方面的道义,但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

    巴基斯坦发现自己陷入了作为下游国家的典型处境——最基本的资源掌握在其他国家手中。但以印度人的观点看就不一样了,印度人认为巴基斯坦因印度河水分配协议得到了巨大的好处。阿富汗和印度为印度河水系贡献的水要大大多于巴基斯坦,但得到的却远比后者少。巴基斯坦的用水如此紧密地同印度河相连,并不是印度的过错。此外,他们还抱怨说,巴基斯坦使用河水的效率过于低下,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巴基斯坦已经让自己陷入过度依赖印度河的处境。印度人建议,巴基斯坦最明智的做法是不要发动一场水资源战争——这是一场在某种程度上巴基斯坦一定会输掉的战争,因为这是对它庞大和快速增长的人口毁灭性的打击。

    每条河都是一场潜在的水资源战争

    几乎半数的世界人口生活在国际性河流的流域中,三分之二的国际性河流没有水资源分配协议,每一条河都可能是一场潜在的水资源战争的战场。

    许多下游国家对上游水资源的依赖程度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埃及甚至比巴基斯坦的情况更糟,这个国家实际上没有一点降雨,97%的水来自尼罗河众多的上游邻国。埃及领导人说,如果这些邻居中有人开始调引河水,他们就会发动战争。这可能是指埃塞俄比亚,埃及四分之三的水来源于那里。当前关于尼罗河的国际条约是一份英国人统治该河流域时的过时条约,它将绝大多数的河水留给了埃及,少量留给苏丹,一滴水也没有留给其他国家,包括埃塞俄比亚。显而易见,这种形势不会永远持续,但埃及会为了实现尼罗河上的和平而作出让步吗?迄今为止,它毫不退缩。

    非洲是一块边界线杂乱的大陆,大部分边界划定于帝国主义统治时期,之所以能够维持下来是因为任何变化将会引起更大的混乱。非洲到处是依靠邻国获得绝大多数用水的国家,有80条穿越国界的河流。奉行孤立主义的毛里塔尼亚伊斯兰共和国地处西非,95%的水来自国外,主要来自从几内亚和马里流出的塞内加尔河。面积狭小的冈比亚从塞内加尔得到其86%的水。而另一个沙漠国家博茨瓦纳,其94%的用水依靠其他国家:林波波河源自南非,奥卡万戈河源自安哥拉,流经纳米比亚,然后流入博茨瓦纳一个人迹罕至的三角洲。这是一处充满野生动物的旅游胜地,慕名而来的旅游者贡献了博茨瓦纳十分之一的GDP。

    非洲之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孟加拉国像巴基斯坦一样,从印度得到超过90%的水,而印度已在边界的恒河建起了拦水坝。与此同时,叙利亚和伊拉克的绝大多数用水依靠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这两条河发源于土耳其,而土耳其正在这两条河上建坝。在第一次海湾战争中,土耳其曾考虑关闭幼发拉底河上的阿泰特克大坝,这将使伊拉克陷入用水短缺的境地,好在它并没有付诸实施。

    总的来说,有超过20个国家从其邻国得到一多半的用水。按理说许多国家应得到更多。墨西哥实际上从美国分不到任何科罗拉多河水,约旦河中绝大部分河水消失在以色列境内,而未到达以约旦河得名的那个国家。卡尔黑河从伊朗向西流,基本流不到伊拉克。与此同时,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伊朗就很少看到赫尔曼德河从阿富汗越过边界向西流入自己的境内。考虑到对自然河流的破坏所带来的灾难,没有公开发生更多的战争或许真是一个奇迹。

    许多水资源的争端正在一些鲜为人知的地方酝酿,至少目前暂时还没人去关注它,尤其是在苏联解体后的各国之间。曾经的莫斯科热衷于大型工程项目是众所周知的,特别是大坝和大型引水工程。许多项目建在了有争议的山区。从前,对于谁得到多少水以及何时得到水,莫斯科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但随着苏联的解体,水闸的钥匙掌握在了新成立的上游国家手中,新独立的下游国家只能仰人鼻息。从亚美尼亚到塔吉克斯坦以及被许多人视为下一个车臣的有独立倾向的俄罗斯联邦楚瓦什共和国,严重的地方冲突已经涉及水文恐怖主义的威胁。

    再看一看高加索山脉中堪称冒险家乐园的混乱局面,一个大型水电综合设施在这里成为格鲁吉亚和它的一直闹独立的阿布哈兹自治共和国之间长期冲突的焦点。

    印古里水电综合设施是苏联工程师于20世纪80年代建成的,它高892英尺,是世界第三高坝。它拦蓄一条同名的河流,提供了格鲁吉亚的绝大部分电力,也是阿布哈兹电力的唯一来源。然而大坝在格鲁吉亚这一边,发电厂却位于阿布哈兹一边。在数年的武装冲突中,工程师们为了双方的利益勉力维持着电力生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俄罗斯,它也在电力中有一定份额,并坚持让自己的部队守卫着这一设施。这个综合设施成为在彼此冲突的国家边界上有效证明苏联依然存在的一个象征。

    但局势始终不稳定。2004年,一群蒙面人在靠近电厂的地方绑架了两名工程师,紧张的气氛开始升级。格鲁吉亚当局指责俄罗斯特种部队针对其能源产业采取了秘密破坏行动。

    阿布哈兹是成为一个被联合国承认的独立国家,还是留在格鲁吉亚内部,这个问题可能最终取决于谁能控制印古里水电综合设施——假设它能幸存的话。自从苏联解体后,该综合设施只是偶尔进行维护,争端各方对一些正在活跃的潜在断层迹象无动于衷,而这些迹象可能随时引发一场地震。

    (摘自《全球水危机》,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年4月版,定价:3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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