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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学 2014年01月20日 星期一

    亲历日本系列(四)

    新年是安静的

    《 留学 》( 2014年01月20日)

        文_海尔凯特    编辑_王 阳

        与30年来保持高速发展中的中国不同,日本是一个经济停滞近30年的地方。那个发明了“过劳死”一词的国家已进入历史,如今轮到我们忙得热火朝天了。

        记得我在北京上大学时,每隔几周回一次老家天津,都会发现一些新变化,到处都是工地。以至于到毕业时,我对自己生活了19年的家乡几乎已完全陌生。上次回国时,我去了趟阔别五年的北京三里屯,却发现那里我也完全不熟悉了。

        但在日本生活的这几年,除了晴空塔竣工,这座城市在我印象中最大的变化,不过就是秋叶原收音机会馆的拆除重建,以及连锁电器城“樱屋”的倒闭,仅此而已。

        在新宿一家咖啡馆里,当我跟一位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的前辈聊到这个话题时,他说:“你才来几天啊!当年我来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热火朝天的国内,和近乎处于静态的日本,这两种节奏的对比,在过年时会尤为强烈。

        春节被明治维新革掉了

        日本是没有春节的。

        虽然以前有过。

        在100多年前的明治维新中,日本进行了一箩筐的改革。比如废除武士阶级,比如让老百姓给自己取名字⋯⋯这些都是我们历史教材里讲过的。相比之下还有一个改革不算太起眼的—他们把农历也给革掉了。

        从1873年起,日本就是元旦和春节一起过了。1月1日既称为“新年”、“元旦”,也称为“正月”。而春节则被称为“旧正月”。同样,日本的七夕也改在了阳历7月7日、中元节是阳历的8月8日。

        但中秋节还是要听农历的,因为月亮的事儿太阳说了不算。

        虽然农历没了,但十二生肖依然被保留下来。也就是说,在2014年1月,中国还是蛇年时,日本已经是马年了。

        顺便说一句,虽然写出来的汉字一样,但日本十二生肖里有一个实际上跟我们是不同的:我们的“猪”是家猪,也就是古汉语和日语中的“豚”,而日语的“猪”则是野猪,长着尖牙的那种。不过,这个区别,跟越南十二生肖把兔子换成猫相比,还是小多了吧。

        要说日本新年跟中国春节的最大区别,恐怕还要说是“分贝数”。咱们是“爆竹声声辞旧岁”,只要不禁燃,过年那几天热闹得就跟打仗一样。而日本嘛⋯⋯安静得就跟清明节似的。

        日本平常就是个清静的地方,“喧闹”本身在这里就是失德的体现。因此,越是重大的场合,就越没什么声音。新年这一天,最大的动静也就是敲钟了。而且,敲钟时没有人欢呼,大家只是随着钟声安静地祈祷而已。

        门松替了对联

        我们中国人过年强调喜庆,而且愿意把这种喜庆张扬出来,所以我们喜欢倒挂福字、放鞭炮、贴红色的各种“纸媒作品”⋯⋯日本的新年则充满了仪式感,除了敲钟之外的每件事,都是安安静静去做,而每个小仪式也都有着祈福的意味。

        比如说,挂“门松”。门松是由松、竹、梅和橘子组成的装饰品,前三样植物在寒冬时屹立不倒,被日本人理解为“长寿”;“橘”和“吉”日语同音,所以也挂在一起,体现喜庆。每年过了12月25日,撤掉圣诞节那堆洋玩意儿,在家门的外面挂一个典雅的门松,然后一家人看着,感慨道:“啊!过年了,年味儿好浓啊!好欢喜啊!”然后进屋,继续该干啥干啥。

        每到这时,我都特别怀念咱国内的窗花和春联。

        贺卡成了重头戏

        挂了门松(还有注连绳等等),就要写贺年卡了。这可是件大事。

        在日本,制作贺年卡这项技能几乎和做饭一样普及,反正全家至少有一个人必须会。

        打开电脑,安装好设计软件,按照工具书提供的最新素材,描绘出符合今年风格的贺卡。然后安置好打印机,批量印刷,最后再用毛笔或钢笔,为不同的收件人手写一段特别的祝福语,以示诚意。

        难怪在年末的最后一周,全国图书销量排行榜TOP 5中,第2、3、5名都是与制作贺卡相关的工具书;也难怪,爱普生、佳能这些打印机品牌,会在年底商战中拼命宣传自己的产品在制作贺年卡方面是多么多么的有用。

        如果你擅长社交,朋友比较多,那么恭喜了,12月底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宅”几天,完成一年一度的“贺年卡工程”,为自己的新春献礼吧!而且,擅长社交的人是一定要在27日把贺卡寄出的。这是因为,在日本极度准时的物流体系中,27日寄出的贺卡保证可以在除夕当天送达—冲绳和北海道除外—不早不晚最合适。

        除夕之夜:红白歌会VS新年参拜

        大年三十,哦不对,12月31日晚上要吃荞麦面,这被称为“年越荞麦”,意为守岁。虽然我很喜欢年越荞麦清淡爽口的味道,但据说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年中最难吃的一顿饭。

        这时,“日本央视”NHK的“日本春晚”—《红白歌合战》也已经开场了。

        就算对日本无甚关心、从不主动去了解的人,也应该知道有个《红白歌合战》。由过去一年中最具代表性的女歌手们组成红组、男歌手们组成白组,两组选手轮番上台演唱,最后由现场嘉宾和观众们评选出今年的优胜者。对于喜欢日本音乐—无论是演歌还是流行的中国歌迷来说,“红白”都是一年中出场嘉宾最齐全的盛大聚会。

        《红白歌合战》的收视率一般都在40%左右,是一年中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之一。根据收视统计机构Video Research的加权换算方式,我们大概可以理解为全日本每年都有近一半的家庭在收看这场“日本春晚”。

        那么其他人呢?除去看其他频道的、加班的、不看电视的,其他人基本都在做另一件事—初诣。

        所谓初诣,就是“新年第一次去神社或寺院参拜”的意思。

        说到参拜,很多人会联想起靖国神社。确实,靖国神社也会接受初诣,但那里不是新年的焦点,基本只有住在附近又懒得出远门的人才会去那里初诣。所以靖国神社每年都要打广告,希望人气能旺盛些。而相比之下,那些真正闻名遐迩的、日本老百姓心目中最著名的那些大神社和大寺院,什么宣传都不做也照样人满为患,甚至需要出动警察维持秩序,人家怎么可能去打广告呢。

        这些一过年就排起长龙的地方,包括东京的明治神宫、浅草寺,京都的伏见稻荷大社,镰仓的鹤罔八幡宫,奈良的药师寺,岛根县的出云大社⋯⋯都是一些平日来旅游都不能错过的著名景点。

        虽然初诣并不一定非要在1月1日零点进行,但凡事喜欢较真的日本人还是会在12月31日晚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去排队听敲钟和诵经。在人口1.27亿的这个国家,约有8000万人的元旦凌晨是在初诣中度过的。为方便人们在这天能随意去全国任何一个神社和寺院参拜,全日本的轨道交通甚至会在除夕夜通宵运转。

        除夕之夜:我杀了你好吗?

        哪怕去家门口最近的神社初诣,人们也要在晚10点左右出门,才能亲耳听到新年的钟声。也因此,《红白歌合战》的后半段通常比前半段收视率要低。但今年却是个意外,创造了50次“红白”登场纪录的77岁歌唱家北岛三郎,宣布明年起他将从“红白”引退,而他的告别演唱又被安排到了压轴时段,所以很多人宁可推迟今年的初诣,也要观看几乎陪伴自己一生的老艺术家最后一次在除夕登台。在北岛三郎演唱时,NHK的收视率超过了50%,在2013年即将结束的前夕,刷新了这一年日本电视的最高收视纪录。

        同样是在后半段,偶像天团AKB48的王牌成员大岛优子突然宣布将退出组合,爆出了当晚最引人注目的突发新闻。这件事带来的惊吓效应暂且不谈,想想我们中国人,就算决定了要告别、要退出、要转行,通常也是先过了年再说,至少不会在除夕夜拿出来“扫兴”,对不?但日本人好像没有这类避讳,甚至连生死、伦理等话题都不禁忌。比如有一首非常著名的演歌《越过天城》,是描述婚外恋的,而且第一段歌词中就有“我杀了你好吗”。用我们的标准来衡量,这种歌要放在“春晚”真可谓既不合时宜又不吉利。但现实却是,《越过天城》已经在《红白歌合战》被演唱了4次,快成为保留曲目了。

        和我们的春晚不一样,“红白”会在零点之前结束,因为NHK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直播日本各大寺院的敲钟仪式,让那些因种种原因不能前往参拜的人们,也能感受到新年的气氛,并和大家一起听着钟声祈福来年风调雨顺。

        虽然在我们看来,这种要么吃着面条看电视,要么大冷天在外面排队的“新年气氛”,似乎也太过冷清了。

        “大年初一”:福袋大战

        零点之后做什么呢?当然是睡觉了。但如果你想通宵守岁的话,这个社会也为你提供了另外两种打发时光的方式—一种叫“看电视”,另一种叫“大冷天在外面排队”。

        这跟刚才有什么不一样啊?

        继续选择看电视的话,你会看到一群熟悉的面孔—刚才参加过《红白歌合战》的年轻歌手们,以及没能参加今年“红白”的年轻歌手们,都将汇聚TBS电视台,在CDTV跨年直播中逐一登场,一直唱到天亮。

        如果说NHK相当于我们的CCTV,那么你也可以把TBS理解为芒果台。

        不选看电视,而选择排队的话,那么你需要穿上最暖和的衣服前往某个商业区,比如东京的银座、涩谷,名古屋的荣,大阪的难波,福冈的博多⋯⋯然后选一家大商场门前排好队,等着它开门。因为在元旦这天,日本的商场会出售一种非常著名的东西—福袋。

        福袋是商家一年一度的大派送。一个售价1万日元的福袋,里面通常会装有价值4万甚至7万日元以上的商品。这是真正的新年大酬宾,服装店、电器城、食品店、化妆品、无印良品⋯⋯甚至连星巴克都会发售自己的福袋,里面装有限定版的马克杯、咖啡套装、免费咖啡券等等。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数量有限,售完即止,所以才会有人大半夜就去排队。据说,在2013年12月26日,就有人带着帐篷和睡袋,去苹果电脑专卖店的门口蹲守今年的iPad AIR福袋了。

        从道理上来说,福袋应该是封闭的,买的时候并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完全出于对这家店的信赖才会买它家的福袋。但事实上,为了促销,许多商店的福袋其实是半开放状态。比如一个女装品牌,它的福袋里有6件套,那么店家会把最值钱的那件拿出来展示(通常是大衣),还会标明另外5件的种类,如“一件毛衣两件衬衣一条围巾一个手包”,但到底都是什么款式,自己会不会喜欢,就要靠运气了。也有的福袋完全公开内容,但那就跟一般的打折促销没区别了,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比较有意思。

        不过,也不是所有福袋都那么物美价廉。毕竟这是商家清仓处理的最好时机,把这一年都没卖出去的东西塞到福袋里也很正常。甚至还会遇到福袋里所有东西的价值总和都顶不上它标价的情况。正因为福袋的质量鱼龙混杂,它也刚好成为衡量一家店铺是否有实力的试金石。在福袋促销中出手大方的企业,品牌美誉度自然就高。

        关于福袋还有这样的报道:据说某些知名奢侈品的福袋发售现场,从深夜起就被疑似是中国人的大量外国人排队占据了有利位置,而这些外国人买走福袋后并非自己使用,而是转卖以获利。于是有人呼吁,应该想办法遏止这种现象,把福袋留给真正想使用的人。

        这种“呼吁”也实在是太矫情了。我倒是觉得,这还真是留学生赚零花钱的一个好办法。只不过,在国内上大学时,每逢过年要去火车站排队抢票,出国留学又要每逢过年排队抢福袋,想想还真是宿命。

        新年第一天:摸不清边界的禁忌语

        话说回来,除了抢福袋,日本的大年初一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吗?

        其实跟我们中国家庭也差不多,基本也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给小孩子压岁钱(日本叫“年玉”),串串亲戚朋友什么的。日本各地会保留着一些自己的传统习俗,但大体上跟我们也没太多区别。

        不过,直到今天,日本人依然要在1月1日饮屠苏酒,而这正是我们自晋代以来千余年的春节传统,就像端午节饮雄黄酒一样。而我们今天恐怕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屠苏酒是什么了吧?

        除了屠苏酒,很多地方还要在元旦这天吃河豚,因为日语“河豚”(fugu)与“福”(fuku)相似,赚个吉利。这样取谐音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不要说“去年”,因为它的发音和“享年”很接近,贺年卡也好、当面打招呼也好,要说“昨年托您的福⋯⋯”。此外,也尽量避免遇到4,因为日语中4和“死”的发音也是完全一样的。

        在这各种似是而非的习俗中,我真的很难理解日本人禁忌的边界在哪里,头天晚上的《红白歌合战》不是还在唱“我杀了你可好”吗?

        说到数字,9也尽量不要用,因为和“苦”谐音,而8则是吉利数字。不过日语的8和“发”无关,是因为“八”这个汉字上窄下宽,预示着“未来的路越走越宽”,所以吉利。

        有关日本的新年,最后要说的一件事是:冲绳以及周边一些岛屿,在今天依然是要过农历春节的。

        (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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