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卢仝在《风中琴》一诗中说:“五音六律十三徽,龙吟鹤响思庖羲。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我们知道,琴棋书画是古代文人素养的直接展现,其中琴居“四艺”之首。古琴又有“焦尾”“绿绮”等别称,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古琴艺术不断得到繁荣发展,2003年11月7日,中国“古琴艺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第二批《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中国人钟爱古琴,认为古琴不是一般的乐器,它是富有生命、灵性的乐器。与其他乐器相比,古琴的音箱独具特色,不是用多块木板粘接起来,而是由整块木头挖空制作而成,箱壁较厚,且打磨较为粗糙,所以古琴的音色浑厚悠远。从外形上看,它长约三尺六寸五分,代表一年有365天。琴面是弧形,代表着天,琴底为平,象征着地,又为“天圆地方”之说。古琴琴面上有十三个琴徽,代表一年十二个月和一个闰月。此外,琴面上还镶有用以架设琴弦的硬木,叫岳山。琴底掏有大小两个音槽,大的称龙池,小的叫凤沼,这叫“有山有水有龙有凤”。古琴最初有五根弦,象征着金、木、水、火、土。相传,周文王为了悼念他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增加了一根弦。武王伐纣时,为了鼓舞士气,又增添了一根弦,所以古琴又称“文武七弦琴”。
被后人尊为万世师表的孔子,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古琴发烧友。孔子不仅喜爱古琴,关于如何学琴还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孔子认为学琴不仅要学曲学技法,更要学意、学人,也就是说学琴不是简单地学几首曲目,学会弹奏的技法,更重要的是要深刻领会琴曲的含义,并通过琴曲与他人交流沟通。孔子“曲中会文王”是古琴史上的一段传奇故事。有一天,孔子听老师演奏一首古曲,听着听着他突然从席上退下,跪在老师面前非常虔诚地说道:“学生好像看见文王正在弹琴啊!”老师非常惊奇,他告诉孔子:“这首古曲就是周文王谱写的,曲名就叫《文王操》。”《文王操》历来被尊为高雅的作品,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净化人的灵魂。此后,“人琴合一、人琴相通”成为历代古琴演奏者孜孜以求的至高境界。
对古人来说,古琴不但是一种乐器,更是抒怀寄情的绝佳选择。“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为了表达自己心中所爱,司马相如借助古琴,深情的一曲,最终打动了卓文君,成就了一段爱情佳话。
东晋名士陶渊明也是一位古琴爱好者,但是他却不识音律。陶渊明的家里有一张“素琴”,但和刘禹锡《陋室铭》中说的“可以调素琴,阅金经”不是一回事。刘禹锡的“素琴”可以调,说明有弦,但是陶渊明的“素琴”只是一张无弦琴。然而他每次总是“抚琴自娱”,煞有介事,自得其乐。如遇朋友聚会,他就取出无弦琴,“作抚弄状”,十分悠然自得。别人很不理解,陶渊明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展现了魏晋名士高雅、不同流俗的风度。
唐人很善于制琴,但白居易却说唐代人不喜欢听古琴,“人情重今多贱古,古琴有弦人不抚”。究其原因是古琴音色清纯,表达的意境淡泊简朴,不太适合唐代人的口味,“古调淡无味,不称今人情”,唐代人更喜欢热闹响亮、激情昂扬的秦筝和羌笛。唐初才子陈子昂从四川来到都城长安,本想一展宏图大志,报效国家,可事与愿违,一直备受冷落。有一天,有人高价出售一张瑶琴,很多达官显贵都争相传看,却没有人买。陈子昂看了看,二话没说,花光钱袋里所有的钱把琴买下了。还对众人说:“敬请各位明日到寒舍来听琴。”第二天,果然来了很多人,陈子昂不仅没弹琴,还把琴摔了个粉碎,这时他把自己的诗文拿给大家看。众人都说:“一摔千金,必是奇人,必有奇文。”一天之内,陈子昂名满京城。
大文豪苏轼也十分喜爱古琴,还指出了古琴艺术的独特之处,他在《听琴》中说:“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古琴音色纯净、幽雅,但是需要与散音、泛音、走手音三种出色的弹奏技艺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其长处。古琴中的散音如钟鼓之声古朴、稳重、深远,泛音像珍珠一样明亮,走手音犹如袅袅余韵越来越微弱,直到随风飘散。这种走手音是在弹奏出的余音上,通过左手的划动,使尾音发生音高的变化,这是古琴特有的弹奏技巧,可以让人的思绪随着若有若无的琴音游走起伏,获得了乐音之外更加广阔的联想,这就是古琴特有而微妙的弦外之音。
孟浩然说:“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沉。”古琴形制小巧,音量不大,传播的范围也较为有限,弹奏时需选择深山、溪流或者竹林等比较雅致安静的环境,听起来就好像人与人之间的促膝谈心。“境由心造”,古人正是通过弹奏古琴,追求恬逸、闲适、虚静和幽远的心境。
(作者:邵凤丽,系辽宁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