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也许接近人类更原始的本能。上万年前,我们的先民在岩洞里涂抹岩画之时,很难说身旁没有人作乐吟咏。自人类幼年时诞生的音乐,在每个人类个体的幼年时也继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便是儿歌。
近二十多年以来,每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许多国家都会一同庆祝一个属于孩子的节日“世界儿歌日”。时值冷战高峰的1976年,比利时国际诗歌会倡议设立“儿歌日”。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将其确立为国际性节日:由13岁以下的儿童每年在3月21日——春分,举行庆祝活动。世界儿歌日的主题是关爱儿童、缔造和平、消灭战争、建设家园。
我国从1996年开始,每年举行各种形式的活动庆祝“世界儿歌日”,但它的普及程度仍然很低。导致这种现象的首要原因是国内儿歌事业的低迷,人们失去了关注儿歌的兴趣。今天,你教孩子唱了什么?面对这个问题,很多家长十分茫然,因为提起儿歌,无论是中年人,还是90后、00后,能说出的不外乎《小燕子》《数鸭子》《蜗牛和黄鹂鸟》《两只老虎》《歌声与微笑》等几首“老儿歌”。偶有新作,或者流传不开,或是应景仓促之作,难堪其用。
历经岁月淘洗,那些“老儿歌”固然因其经典而流传不衰,但寥寥数曲又如何能满足我国2.5亿儿童多样化的文化需求?数量是一方面,内容也终需与时俱进。遗憾的是,在这两方面,我们的儿歌事业都还远远无法令人满意。
2018年,国内儿童绘本零售规模约为58亿元人民币,其后仍在迅速增长。但儿歌的创作、传播、销售却几乎没有记录。比起带来视觉刺激的绘本,结合了语言和音乐的儿歌作为声音刺激的重要载体,不应该毫无地位。如果说幼儿时期,绘本长于“目染”,“耳濡”之功则非儿歌莫属。且汉语作为极重视韵律的语言,更能够通过儿歌传递这种独特的美,帮助儿童建立良好语感。绘本不足,尚可引进翻译的话,儿歌之缺,朗朗上口的汉韵唐音,不知该如何借力海外呢?
除却语言,儿歌也是文化和价值传承的重要载体。老话说“歌以咏志”,这“志”既包含人之常情与健康价值,也反映新人新事和时代精神。前者为根茎,后者为花果。基于向善的朴素情感,用当世人物情状,传递善恶价值。“老儿歌”里,麦稻黍栗样样清楚,鸡犬啼鸣好不快活,但对今天的孩子却难以产生吸引力。这不是道理变了,而是角色不再是孩子所熟悉、所共鸣的了。谁能写一首手机的歌儿,却不违和?谁能把快递员填进词里,又暖意融融?谁能把瘟疫的苦难和医护的勇敢传达出来,而不做作?
诚然,在市场经济格局下,一个事业的发展,不能单靠情怀和奉献。然而在需求明确的情况下,创作依旧不足,传播渠道不畅和市场秩序不明也是重要原因。据统计,2018年中国音乐产业总规模超过3700亿元,而儿歌创作显然没能搭上整个音乐市场发展的快车。通过有声节目搭载销售,通过儿童智能音箱传播,配合绘本形成口、耳、眼、脑综合锻炼的平台,进入影视剧和动漫领域打造儿童歌舞片等选项都在陆续出现。我们也相信它们会被一一验证。总之走出单纯的音频和歌本,顺应智能化时代的硬件设备和信息渠道,是这事业要破局必须面临的挑战。
从更宏观的层面上来讲,儿歌是儿童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儿歌的羸弱,反映了儿童文学发展的滞后,背后却是为下一代营造良好文化环境上的努力不足。自2016年全面放开二胎政策后,努力促进人口在数量和质量上的提高已成为全社会共识。这既需要医疗、食品卫生、托儿、就学等硬性基础设施和政策的跟进,也需要创作、出版、娱乐等软性基础条件。相比前者,后者引起的重视还远远不够。物质的供给要管够,精神文化的养育更需源源不断。也许这应该是这个“儿歌日”在歌声之外要提醒我们的吧。
(作者:饶高琦,系北京语言大学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