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层面上要拥有审美的意识,教科书是非同一般的载体。教科书,吸引学生的是什么?有课文,更有封面设计、插画、排版……
书,可视为透明的物体,每一张纸,每一层都要看在眼里,由表及里,从头看到尾,曲直、高低、外延、内向、聚合、扩散……文本信息在纸张的舞台上演绎精彩的书戏。
书籍设计师是什么?
一个导演的角色——把握在阅读层层叠叠纸页中时间、空间、节奏……构成的语言和语法。通过设计,书页中应该承载着知性的力量,而非仅仅具有漂亮的躯壳。
听着设计师吕敬人的讲述,记者不自觉地看起摆在面前的书,回味着:书不是死板的,图文内容从一面到两面,到三面都是流动的。因之,书才会有阅读的空间的紧密、虚实,时间的节奏、层次。
吕敬人喜欢把书称之为信息诗意栖息的建筑。建筑设计是让人们拥有“居住的欲望”,书籍设计则是赋予读者“阅读的动力”。他曾受邀担任2014年度“世界最美的书”国际评委,目前受聘担任人教版第十一套教科书的艺术设计总顾问。
中国特有的优雅、疏朗的阅读美感应自从小读的课本中得以自然而然地熏陶
记者:教材设计,与一般的书籍设计还不一样。作为书籍设计师拓展的新领域,如何理解教科书设计?
吕敬人:教材是重要的一个出版领域。教科书是每个人体悟从懵懂学语到真正明白生命价值的启蒙老师,不仅是科学知识的传授、文化精神的培育,还有艺术审美的熏陶。格式体例、敬语称谓、空间经营、文字行间距、纸页面积、留白空间与字的灰度比例……还有中国特有的优雅、疏朗的阅读美感,这些常识应自从小读的课本中得以自然而然地熏陶。
今天的印制手段越来越先进,数码软件为版面的制作创造了各种可能。但是,排版却经营无序,一套书的各个科目体例各行其是;页面拥挤、空间狭窄不透气,更谈不上优雅的书卷气。
义务教育教科书影响面巨大,关系到上亿少年儿童受众,是进行审美教育的一个极佳渠道。如果我们的教育培养出来的是一群群有知识的“美盲”,实乃不完美的教育。
教科书的改版设计应以人为本,以当今孩子的心理、生理出发,并适应“视觉传达时代”阅读特征改变的需要,缩小与国际先进教材设计水准的差距。
书,让文字、图像、色彩等游走于页面之中。教材,有其特殊性,比如:除了文本,还有很多考试题、思考题、练习题……这就需要我们进行分类,进行网格板块的设计,符号的设计,统一为整体。网格就是格式,即格律定式,说白了就是规矩。这样设定对于一个出版社的整体形象来讲是严谨的,是比较科学的。
教材中应该有必要的“留白”,这样孩子们在看书的过程中可以有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些教科书页面太拥挤,彻底砍掉“留白”倒是减少了一点成本,但失掉的是中华书卷文化优良气质传承的机会,学生们内心中儒家的沉郁之美、道家的飘逸之美和释家的空灵之美三位一体的中国美学精神荡然无存。实用主义换不来诗意的阅读,冷静想一想,孰轻孰重?
人们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的书应该节制、儒雅、有书卷气
记者:的确,摆在中国书籍设计师面前的路还很长,其中还存在不少误解,需要规范。
吕敬人:我做过多次国内外赛事的评委工作,对“世界最美的书”也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评选出的“世界最美的书”的外在并不那么“光彩夺目”。评委们坚持认为,外在是否漂亮并不是主要选择,标准应是书的整体判断,特别是其呈现的结构创意、图文经营、节奏层次、空间章法、字体应用处理得当、文本编排合理、材质印质精良、阅读舒朗愉悦。用八个字来概括:读来有趣,受之有益。
我们的一些编辑遗留下这样一个习惯,赶紧不繁复、不花哨就不是设计了。相反,一种冷静、纯粹、儒雅的风格就越来越少。现在,人们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的书应该节制,应该儒雅,应该有书卷气。
教科书强调的是传递知识的授受功能。我们可以淡化乃至去除一切不必要的、干扰功能的装饰元素,留出可以清晰阅读、做笔记等学习功能的空白。通过字体、字号的合理设定,让学生顺畅接受而非干扰阅读的设计。
审美不只是美术的专利,从文化层面上要拥有审美的意识,要灌输东方清新自然的美学精神和自幼崇尚书卷之气的高雅心智,为孩子们创造诗意的阅读天地。
在与人教社的合作中,通过多次交流沟通,商议“取共识、作培训、建图库、制计划、组团队、找定位、落措施、求进步”的工作进程图的共同构想。分人、分工对应各个学科,建立专家队伍;全面搜索社外绘画和设计力量,组织了一大批优秀的教学插图个人与团队;从编辑到美编强化图片质量意识,增大资金投入力度,建立各学科图片库;美编不仅参与设计,更与责任编辑不断切磋,对文本的视觉化阅读提出看法。
“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这是中国人追求的审美意境。更多的书籍设计师应该逐渐从书籍的外在书衣打扮中走出来,能与著作者、编辑人、印艺者共同制作一本具有最佳阅读传达效果的书。不空谈形而上之大美、不小觑形而下之“小技”,传统与现代、艺术与技术,均不可独舍一端。好书,与众不同;美书,留住阅读。
(本报记者 靳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