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进入大国战略竞争时代 全球战略稳定军事安全面临挑战

    【讲武堂】

    2019年，世界战略格局、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变革加速推进，国际战略竞争呈上升之势，中美战略博弈上升为影响国际安全形势的主导性因素。国际安全形势总体稳定，但局部冲突与地区热点此起彼伏，恐怖主义正以新的方式威胁世界和平稳定，国际军备控制与核裁军进程面临严重倒退，以智能化为核心的新一轮军事革命加剧国际军事竞争，全球和平与发展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增大。

    美国打压中俄把世界拉入大国竞争时代，大国间竞争博弈又协调合作的局面继续深入发展

    世界进入大国战略竞争时代，成为2019年国际安全形势最鲜明的特点。美国将俄罗斯和中国视为主要竞争对手，渲染世界“已经进入一个超级大国竞争的新时代”。美四面出击打贸易战、大幅增加国防预算、加快提升军事能力、加强针对性军事部署，正在引发国际社会对大国从竞争博弈走向冲突对抗的强烈担忧。

    美以“全政府”战略对中国实施混合战争。2019年，中美关系出现了建交40年以来最深刻的变化。美国对中国多线施压、混合胁迫策略，在政治、经贸、科技、金融、军事等多个领域以全政府力量对中国高强度施压，甚至推动关键领域“脱钩”，以期减缓甚至逆转中国发展势头。截至2019年美国累计对中国3000多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对中国高科技企业重点绞杀，企图全方位阻断中国科技创新链。加大针对中国的军事布局，部署先进装备，加固基地设施，推进战场建设，强化岛链的封堵作用，不断以“航行自由”的名义派遣舰机抵近南沙岛礁附近海空域。可以预见，中美战略竞争和博弈将现长期化，但中美两国发生全面对抗的可能性不大，双方合作基础仍然存在，构建起稳定、有序、可控的新型博弈互动模式，实现新的战略稳定，是两国面临的紧迫课题。

    美俄全球范围内“斗法”。随着克里米亚“入俄”、乌克兰危机、伦敦间谍案、通俄门调查等系列事件叠加发酵，特朗普政府不断加大对俄政治孤立、经济制裁和军事威慑。强化与中东地区盟友关系，对叙利亚发动军事打击，抵御俄在中东日益扩大的影响力；加强与中亚国家的全方位合作，在俄传统“势力范围”与俄争夺影响力。美国主导下的北约频繁举行针对俄罗斯的军事演习、强化边境兵力部署、深化与俄周边国家军事合作、扎实推进高寒地区作战准备。俄罗斯不断强化战略打击力量，加强边境地区军事力量部署，实施威慑性演练，不断展示突破北约封锁的决心和能力。

    美欧联盟裂痕加深。欧盟对美国漠视其利益的做法深感不满和担忧，在很多重大国际问题上都展示出更强的独立性。在伊核问题、北极问题、气候变化、国际贸易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欧盟不但没有随着美国指挥棒起舞，甚至采取与美对立的政策。在安全和防务方面，欧盟正试图进一步弱化对美依赖、加强自身军事力量建设。法、德、英、比等欧洲9国国防部长签署“欧洲干预倡议”意向书，承诺组建独立于北约之外的欧洲联合军事干预部队，用于应对威胁欧洲的安全危机。美欧联盟裂痕增大，欧盟日益成为更加独立自主的战略性力量。

    全球热点和武装冲突此起彼伏。2019年，全球武装冲突与上一年度相比差别不大。中东成为2019年全球武装冲突的主要聚集地。伊核问题取代叙利亚问题成为2019年中东地区新焦点，伊核问题大大增加海湾地区擦枪走火、兵戎相见的可能性。叙利亚内战持续8年，其和平进程还存在巨大变数。也门内战旷日持久，库尔德问题复杂难解。2019年，印巴冲突、乌克兰问题、南苏丹武装冲突以及委内瑞拉政治危机都成为可能引发武装冲突的热点问题，对世界和平稳定带来负面影响。

    恐怖主义正以新的方式威胁世界和平稳定。全球反恐形势有所缓和，但恐怖主义威胁变得更加复杂。据澳大利亚经济与和平研究所（IEP）发布的2019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显示，2018年全球有98个国家的恐怖活动呈现下降趋势。但全球仍有40个国家形势出现恶化。2019年中东、中西非和南亚仍为恐怖袭击事件的高发区。恐怖袭击的方式呈现出“零散化”“碎片化”的特征，恐怖袭击的手段以手枪和爆炸物为主，同时增添了无人机等高科技手段。“基地”组织静待时机不断发展壮大。“伊斯兰国”整体呈现式微之势，但其个别分支组织依然活跃。

    单边主义、保守主义、民粹主义逆世界潮流而动，全球治理体系面临多重挑战 

    美国实行的单边主义与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社会倡导的多边主义之间的激烈较量，成为2019年全球治理的突出特点。随着国际力量对比消长变化和全球性挑战增多，全球治理体系难以适应快速发展的形势需要，面临诸多矛盾问题。特别是特朗普政府奉行“美国优先”政策，将美国利益置于国际共同利益之上，企图摆脱多边框架束缚，拒绝承担部分国际义务，频繁毁约退群，使全球治理面临严重困境。

    全球治理体系碎片化。全球治理体系改革严重滞后，难以适应国际力量变化的现实，不能反映大多数国家的意愿和利益，特别是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和发言权没有得到充分尊重和维护，由此催生出大量的区域次区域性合作机制。2019年《美墨加贸易协定》替代了之前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增加了针对所谓“非市场经济”国家的“毒丸条款”，引起国际社会普遍不安。全球治理体系碎片化给国际社会带来不可预测性和不安全感，由此造成的风险不容低估。

    美国单边主义冲击全球治理体系。特朗普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先后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部分议定书、《巴黎气候协议》《伊朗核问题协议》《中导条约》，甚至还威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和联合国，几乎在一瞬间从多边国际机制的主导者转变为创纪录的退约国，进一步加大了全球信任赤字、治理赤字。特朗普政府坚持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立场，给国际安全和世界经济增长前景增添了更多不确定性，引起国际社会普遍反对。

    逆全球化浪潮逆势而行。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和冲击，当前世界经济仍处于深度调整期，经济复苏乏力，贸易投资保护主义突出，经济全球化遇到波折，逆全球化浪潮暗流涌动。尤其是特朗普上台后大搞贸易保护主义，使逆全球化从民间行为进一步上升成为政府行为，导致自由贸易受阻，各国加大经济管制力度，国际合作意愿消退，增加了世界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可以预见，今后一个时期全球化与逆全球化将相伴而行，全球化可能出现曲折、反复甚至倒退。但长远看，经济全球化为世界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劲动力，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这个大势是不可逆转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民粹主义泛滥加剧全球政治经济治理困境。民粹主义与孤立主义、保守主义相伴相生，是西方内部多重危机叠加和矛盾累积的产物，在很多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继续呈泛滥之势，全球政治经济生态面临开放与保守、合作与封闭、对话与对抗、变革与守旧的重要抉择。2019年第九届欧洲议会选举中，右翼党派席位大幅增加，这预示着欧洲政治将会更加碎片化、保守化，“疑欧”倾向可能抬头，移民问题更难处理，欧盟一体化建设更加艰难，甚至会引发新一轮排外运动和极端思潮。民粹主义思潮日益向新兴市场国家、发展中国家外溢，将对贸易和投资产生消极影响。民粹主义容易激化社会矛盾导致动荡骚乱。除欧洲外，智利、巴西、墨西哥、玻利维亚、阿尔及利亚、苏丹、利比亚等发展中国家也都爆发了较为严重的骚乱。

    国际军控和裁军进程严重倒退冲击全球战略稳定。8月，美国单方面退出《中导条约》，标志着作为国际军控体系支柱之一的《中导条约》寿终正寝。俄罗斯宣布将致力于发展新型导弹和改造现有系统，包括研制高超音速导弹和陆基“口径”导弹。主要国家相继“退约”，破坏了东西方之间长达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合作与信任，破坏了全球战略平衡与稳定，增添了军备竞赛风险，使国际社会面对更大的系统性安全风险，给国际合作和全球治理蒙上巨大阴影。美国防部长埃斯珀公开宣称，美正考虑在亚洲部署中程导弹。美一旦在亚太地区成功部署中程导弹，将严重损害中俄两国安全，冲击地区稳定，亚太军事安全面临新的风险。这一“退约”还将波及其他军控计划，使世界军备控制体系遭到猛烈冲击。作为限制美俄之间核弹头数量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将于2021年到期，这是美俄两国目前仅存的军控条约，俄罗斯提出起草新条约的建议，而美方并未回应，该条约续签前景并不乐观。

    人工智能成为新一轮军事革命的核心支撑，军事智能化重塑并加剧国际军事竞争 

    2019年，军事智能技术成为国际军事竞争新焦点。人工智能的发展并广泛应用于军事领域，开始改变战争制胜机理和作战样式，重塑军事力量体系，推动战争形态加速向智能化战争演进，以智能化为核心的新一轮军事革命加剧军事竞争。

    人工智能成为新一轮军事革命的核心支撑和关键驱动。当前，以人工智能、生物、定向能、新材料、新能源、量子信息等技术为代表的多个新技术群，正全方位推动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变革和军事革命加速发展。人工智能作为新技术群中最为耀眼的“明星”脱颖而出，成为新一轮军事革命的核心支撑和关键驱动。近年来，以美军为代表的强国军队将人工智能最新成果转化应用于多个军事领域，展现了军事智能化巨大的战斗力增益潜力。2019年1月，AlphaStar在电脑即时策略游戏“星际争霸II”中10：0战胜人类，初步展示了人工智能应用于分队作战指挥的潜力。军事智能化将对战争形态产生冲击甚至颠覆性影响，深刻改变战争制胜机理。

    世界主要军事强国就军事智能化展开激烈竞争。军事智能化程度和水平成为衡量一国军事实力的重要标志。当前，世界主要军事强国都把军事智能化作为国防和军队的发展重点，纷纷将发展人工智能上升为国家战略，特别重视对人工智能／自主技术投入及总体部署，大力开展军事智能化重大项目研究，不遗余力抢占未来军事竞争制高点。美生命未来研究所称，截至2019年5月，全球已有26个主要国家和6个国际组织发布了关于人工智能的针对性战略和政策。美国在国家层面设立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国防部成立联合人工智能中心。2019年3月，美国陆军研究实验室投资7200万美元与卡内基梅隆大学合作，开展为期5年的人工智能基础研究。俄罗斯国防部牵头制定的“人工智能十项计划”于2018年发布。《2025年先进军用机器人技术装备研发专项综合计划》要求到2025年无人作战系统在俄军武器装备中的比例大幅提升。2019年10月，普京批准《2030年前人工智能发展国家战略》。在近几次局部战争和武装冲突中，美、俄等国军队纷纷把新型智能化武器装备投入战场，既让智能化武器装备接受实战检验，也通过实战实用创新智能化作战方式方法。

    新一轮军事技术代差可能引发力量对比发生根本变化。每一轮军事技术革命都能搅动军事力量强弱对比排序变化。顺势抓住颠覆性技术、并主动做出相应变革的一方，往往能在军事能力上实现跨越式甚至是跨代式发展，获得远高于对手的军事技术代差优势，从而跃升为军事强国。在新一轮智能化军事革命中，出现了多强并进的趋势，谁能最先实现突破还难下定论，强者有可能更强，也有可能被赶超，弱者则面临弯道超车的机会，国际军事力量对比如何变化还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同时，军事智能化的“双刃剑”效应可能引发的军事安全风险不容忽视。无人武器高效费比可能降低战争门槛并诱发更多冲突，各种武装组织甚至恐怖分子都可借以发展大量低成本的无人武器，发动不对称袭击，“叫板”正规军队。军事智能化极大冲击传统战争法则和战争伦理，使现有的军备控制条约形同虚设，使国际军事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作者：于 淼，系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