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既是一个作家,也是一个公职人员。他的田野调查,以作家为视角,又兼顾国家工作人员的使命,自然比当时工作组人员做得深入、细致、长久。他是在研究农村问题、农业问题、农民问题,是自觉自愿、带着感情去研究的。因此,柳青在皇甫驻扎的14年,就具有了丰富的精神内涵与多重价值考量。
对于生活,柳青是置身其中,不是以高明的智者和“外星人”的身份驾临大地,用已准备好的“高端”探测器、扫描仪、放大镜进行工作。柳青的田野调查,也许在某个历史阶段有预判的局限,但对于久远的历史进程,提供了那个时段生活标本的真相,价值独特。
柳青不是超然物外,甘愿以一个农民的身份去研究他要塑造的农民,不高冷、不仰观、不俯视,从而为文学也为更广阔的社会学调查,留下了精彩的一页。
我虽然无缘面见柳青,但从许多文学艺术前辈的行为谈吐中,深深感受到柳青对他们的影响。陈忠实先生生前几次谈到柳青,或在座谈会上,或在饭桌上,甚至看完戏在舞台上,都抒发过对柳青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敬重之情,给我的印象很深。刘文西虽然是画家,但每谈文艺创作,必提柳青,对他赞赏有加。还有好多老作家、老评论家、老戏剧家、老画家、老音乐家、老曲艺家,都对柳青深怀感情,让我在这方面的生命记忆,不断重复叠加。去年,我专门又重读了《创业史》,还看了他女儿柳可风写的《柳青传》,除了能感受到柳青对这片土地的赤诚与热血奔涌外,也感受到了他对国家、人民以及文学与个人命运的深切思考。从他创造的形象与创作以外的思考中,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具有独特生命样貌的作家的厚重灵魂与辽阔境界。
(作者:陈彦,中国戏剧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