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舞翩跹

    【留住乡愁】

    如果说白天是蝉和鸟的世界，那么夜晚一定是蛙和萤的舞台。蛙鸣如鼓，萤舞翩跹，这夜晚精灵的联袂亮相，上演了一场场美丽乡村的视听盛宴。

    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村子里还没有通电。每每暮色四合的时候，大人们总会搬几张藤椅凉床到空敞的高处，或倚或躺，迎风纳凉，舒展筋骨。一阵风吹来，那幽微的凉意让人身心安泰。这样的夜晚适合谈古今中外家国天下，话田园桑麻姑嫂人情，说着说着就动了情、走了心，就有了心思和希望……

    当然，这样的闲话不属于孩子，他们有自己的欢乐。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也没有永远做不完的家庭作业，但荡秋千、躲猫猫、掏鸟窝、抓黄鳝这样的事足以把孩子们的夜晚填得满满当当。

    季夏之月，腐草为萤。最美妙的当然是流萤在地、繁星在天的朦胧景象。有了这光亮的装扮，寂寥的乡村夏夜也便灿然而灵动起来。

    萤火纷飞的夏日，追逐那些飞舞的光亮自然是令孩子们开心的事。每当看到一盏盏萤火翩然飞来的时候，大家就会一跃而起，随着萤火虫高低纷飞而奔跑追逐，直至把它捧在手心。这时候，透过大拇指的缝隙，看那一闪一闪的小尾巴，内心激动不已，不由地感叹生命的神奇。稍不留神一松手，那小精灵忽有所悟，蓦然展翅升腾，越过篱笆和房梁，淡弱的光点在夜幕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此情此景，真有着说不出道不尽的欣喜与感动。

    我一直偏执地认为，人世间有两种最美的光：一是此生不渡的美丽星河，二是触手可及的萤火。星河让人仰望，萤火给人温暖。

    20世纪80年代末，村边的荒山被勘探，发现乃是一座储量极大的白云石矿。很快，几户人家就凑了些钱，建起工地，开采白云石。丰厚的回报让全村人一发不可收，不长的时间里，村子的北面荒山上便架起了几十台破碎机，日夜轰鸣，从此再也见不到萤火明灭的殊胜景象。

    后来，我去了县城读书，接着上大学，旅食他乡，少有回还，童年的记忆也就慢慢淡了、远了。尽管如此，那埋藏心底的情愫，稍一触碰，便汩汩滔滔，难以自已。

    读书的时候，看到“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的文字，那种诗意浪漫让我迷醉，浮想联翩。可在课堂上，说起“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的温暖圆融，“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百无聊赖，“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的惬意自适，“老翁也学痴儿女，扑得流萤露湿衣”的闲心雅趣，这些城里的孩子却总是一脸的懵懂。也难怪，他们的世界里难见那样的星斗和萤火。

    去年回乡探亲的时候，和亲人们聊起少小欢乐事，姐姐说：“政府这几年大力治理污染，以前的那些小矿山都一律关停了”。如今，又能望得见青山、看得见绿水，当然也能再见萤火纷飞了。

    秋月春风等闲度，蛙鸣萤飞又一年。我和孩子约定：今年暑假回乡，一起寻找记忆中的萤火虫。

    （作者：吴贤友，系安徽省含山县第二中学语文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