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碧轻红香椿芽

    【留住乡愁】 

    春回大地，积蓄一冬能量的香椿抢先燃起火苗，羽状的红色叶片在风中飒飒摇曳。

    旧时堂前常有“与阶前兰桂齐芳，应堂上椿萱并茂”的对联。“椿萱并茂”指的是椿树和萱草都很茂盛，取椿之长寿，寓意父母都康健，表达对亲人的美好祝愿。由是，香椿树几乎遍布乡村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农家院落内，路边、墙头、沟旁也随处可见。

    香椿芽长到一拃许，就可以作为时令生鲜采摘了。采摘椿芽最好在日出前，此时椿芽上挂着露水，芽体鲜嫩不说，枝头伤口愈合也快。低矮的小树，抬手便得，但椿芽少；高大的椿树，芽儿竞相绽放，满头浅碧轻红，采摘它们就需要下些功夫了。此时，往往夫妻合作、爷俩上阵，你搬来梯子、我踩着凳子，瞄准一枝蓬勃的椿芽，用长把铁钩套住，轻轻一钩，只听“咔嚓”一声，椿芽便应声掉落。丛丛的椿芽被树下的人扎成一把把，任由香气氤氲成喜气，将空气调和得浓稠而热烈。

    头茬香椿最为珍贵，毕竟积蓄了一个冬天的阳光和雨露萌发而出，怎么吃都香嫩可口、回味无穷。

    “香椿炒鸡蛋，肉鱼都不换。”喜爱吃香椿的人都知道，椿芽的味道独特而霸道，有钻头觅缝之能量，对于其他食材来说，绝对不是好相处的主儿。最适合跟它搭配的，当属口感香滑柔和，从不喧宾夺主的鸡蛋。新鲜的香椿芽切碎后入沸水焯，刚由紫红变为嫩绿便迅速捞出，加入打散的蛋液混匀倒入锅中，可煎可炒。一碟嫩黄浅绿轻红相间的香椿炒蛋端上餐桌，不仅拼出了专属春日的柔和色彩，也带给了味蕾压抑一冬的畅快享受。

    相比香椿炒鸡蛋的家常，炸香椿鱼儿更多了一股市井烟火气。同鱼香肉丝里没有鱼一样，炸香椿鱼儿里也没有鱼，只因形似而得名。刚摘下来的香椿挑最嫩的芽，洗净后稍稍焯烫，掸上干面粉后蘸匀面糊，放进温热的油锅里炸。等到裹了面糊的香椿在油锅里浮起，变成一条条金灿灿的小鱼儿，赶紧用笊篱捞出控净装盘，再撒上点儿椒盐面，金裹翠玉般的炸香椿鱼儿就做好了。

    “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不论哪种吃法，这香椿都是家乡人喜欢的下饭下酒菜，也是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香椿头茬和二茬是美食，但即使再嫩，过了谷雨也没人要，正应了那句“错过要再等一年”。

    不过，家乡人自有留住春光的智慧。焯好晒干而成的干香椿，如果储存得当，留个一到两年都不成问题。食用之前只要在水里浸泡两个小时，香椿便会恢复鲜香如初。可以想见，在吃不到新鲜香椿的时节，这能带给人们多大的慰藉和口福。

    家乡的香椿，承载的不仅是味蕾上的感官刺激，更是灵魂深处的涤荡和牵引，是青丝变成华发都不会忘却的记忆。前些时候有台胞回故里寻根，他说乡音跟香椿就是故土的味道，于是离别时带走了一些香椿，以便在他乡以曾经熟悉的滋味缓解思乡之情。可见，生活的温度和生命的厚度，有那么几分，永远悬在舌尖上、连结在血脉里。

    又到香椿味浓时，一把香椿，一份乡愁。

    （作者：段伟，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