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院落

    【留住乡愁】

    故乡天朝门是一个由众多天井构成的乡间院落，我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十五个年头，从出生到外出求学，那里是我见到的世界最初模样，也盛下我童年全部的欢乐时光。

    天朝门到处是天井。有的几家人共享一个天井，有的天井就在某家人的房屋中心，为一家独享，着实令人艳羡不已。在我看来，天井和水井功能差不多，反正都是井，只不过水井装的是水，而天井装的是日月罢了。想一想，那无边无际亘古绵长的岁月，一旦被一个小小的天井勾勒，该是怎样一番情景？总之，它不会显得空洞无趣，而是变成了一条可爱的小鱼，在你的头顶调皮地游来游去。

    遗憾的是，我至今不知道天朝门有多少个天井。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勾着手指计算老院落的天井数。当他告诉我谁家谁家还有一个天井时，我竟然像外来客一样一无所知。不过，这些数目繁多、大小不一的天井所营造的老家氛围，却始终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清晨，阳光落进天井，斜斜、柔柔的光线把人从睡梦中唤醒。慵懒地站在天井下，伸个懒腰，顺便望一眼井外的天空，便可知道一天的冷暖寒热。月明星稀的夜晚，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心绪缥缈地数着星星，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到了冬天，大部分年份都是要下雪的。天井在上，周边覆盖着皑皑白雪，天井下的我们就像一群小矮人出没在童话的世界里。我最喜欢的还是下雨天，当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天井周边响起时，天井便与房屋形成一个无与伦比的巨大共鸣音箱。自己那点儿多愁善感的情感因子，大概就是那时在雨天的天井下滋生出来的吧。

    前些天，突然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房子要垮了，要我回去一趟。我这才意识到，记忆里保存的天井院落已经受不住岁月的风吹雨打。院落本来由大大小小的天井勾连在一起，不可分割，要抢救就必须整体维修。可如今，除了少数几家老人和小孩儿还住在院子里，其余人都搬到外面去住了。

    感谢上苍赐予我天朝门这样一个独特的地方，并在最美好的时候养育了我。那时的天井院落是完好的，除了房屋的瓦盖需要不时翻新外，那圆圆的擎起巨大院落的柱子，那四四方方像健壮男子块头肌的挑梁，那油光水滑的木板墙壁，还有那雕花的田字格窗棂，都是完好无损的，仿佛一柱沉香，在漫长的岁月里散发着幽幽的馨香。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我为那些修建小洋楼的乡亲感到高兴，他们用勤劳的双手缔造了新的家园，开创着美好的生活。值得庆幸的是，迄今所有的洋房都是在外新建，没有在天井院落原有的地基上大兴土木，这就为老宅修复提供了希望。于是，我心中重又燃起信心，坚信有一天，天井院落必将重现昔日的风采。

    （作者：张大斌，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