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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9年01月02日 星期三

    中国“藏医药浴法”的申遗之路

    作者:本报记者 罗旭 《光明日报》( 2019年01月02日 07版)

        在北京举办的一场中医药健康文化节上,读者在看藏医学相关图书。阿静摄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西藏拉萨神猴藏医院,一位患者接受“藏医药浴法”治疗。江飞波摄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中国中医药展上,观众观看藏医专用药包。南山摄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2018年11月28日,一个喜讯从遥远的毛里求斯共和国首都路易港传来——“藏医药浴法”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至此,中国共有40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入选世界非遗相关名录。

        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百花园中的夺目花朵,以中国“藏医药浴法”为代表的藏医药文化在雪域高原传承了3800余年。“‘藏医药浴法’申遗成功,不仅能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关注藏医药文化、接受藏医药文化,也让全人类共享藏医药文明成果成为可能。”中国藏学研究中心总干事郑堆表示,“藏医药文化走出高原,走向世界的时代正在到来。”

    1.艰辛而又漫长的申报之路

        2018年11月28日晚,西藏自治区拉萨市,西藏藏医院院长白玛央珍、西藏藏医药大学教授央嘎、西藏藏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多吉仁青、西藏藏医药大学副教授明吉措姆等藏医药界人士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忐忑不安的他们,心思早已飞到万里之外的毛里求斯。当地时间16时32分,中国申报项目“藏医药浴法——中国藏族有关生命健康和疾病防治的知识与实践”进入审议程序。审查委员会在前期审核过申报文件的基础上,直接建议将此项目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并把项目申报文本推荐为范例。委员会决议指出,该遗产项目“凸显了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传统知识的重要性,提供了人类与其环境间可持续关系的积极例证”。

        消息传到国内,白玛央珍等人激动不已,相拥而泣。白玛央珍说,自2015年年底启动申报工作以来,夜以继日地紧张工作,申报方案无数次推倒重来,提交方案后的牵肠挂肚,“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报”。

        2015年年底,时任西藏自治区卫计委藏医药管理局局长的白玛央珍紧急受命,参与藏医药项目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申遗工作。虽然有央嘎、多吉仁青、明吉措姆等藏医药专家的协助,白玛央珍还是觉得一筹莫展,她说:“申报世界非遗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而我们当时什么也不懂,虽然很快也拿出了好几套文本,但自己都觉得不太规范。”

        2016年夏天,困顿中的申遗团队向多方求助,原文化部向他们郑重推荐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域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巴莫曲布嫫。“有了巴莫曲布嫫老师的加入,我们的申报工作才开始真正走上规范的轨道。她的指导和把关,让我们少走了很多弯路。”白玛央珍感慨地回忆道。

        2017年2月3日,春节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申遗团队把包括申报文本、申报片、照片、知情同意书在内的完整申报材料提交给原文化部。原文化部又组织专家团队对申报材料进行了全方位修改、完善,并完成了翻译工作,并在2017年3月31日截止日期前,将材料及时提交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申报过程中,我们还得到了中央统战部、原国家卫计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多个部门的大力支持。”白玛央珍说,“我们深深感到,有了强大的国家做后盾,我们才能有底气到世界舞台上去展示、竞技。”

    2.为什么是“藏医药浴法”

        在中国西藏的雪域高原上,藏医药文化传承数千年,是个很广泛的学科体系,为什么只以“藏医药浴法”项目申遗?为什么不能是百姓们同样很熟悉的“藏药炮制法”“藏医药处方”和“藏医外治疗法”等项目?

        “最初启动申报工作时,只定下是藏医药项目,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要以‘索瓦日巴’(藏语,意为‘藏医药学’)为名。”白玛央珍介绍,申报团队先后列出了多个围绕“索瓦日巴”的申报名称,分别是“索瓦日巴——藏族生命认知与实践”“索瓦日巴养疗——藏族人对维护和调节身心平衡的认知与实践”“索瓦日巴传统知识与实践”等。

        “申报团队里多是藏医药专家,只知道如何突出藏医的独特功效,却不了解在联合国申遗的规则。”央嘎说,“幸亏巴莫曲布嫫老师反复提醒我们,世界非遗项目申报工作一定要突出文化视角,不能只强调医技医法。”

        原来,按照2003年10月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2届大会上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规定,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申请分为五类:一是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二是表演艺术,三是社会实践、仪式、节庆活动,四是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五是传统手工艺。此外《公约》还规定,申报项目必须是申报国国家非遗保护名录里的已有项目。

        “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坚持以藏医药学整个学科的名义申报,就无法列入五种分类之中,而不符合《公约》规定,是注定不能申报成功的。”央嘎回忆说,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迅速调整了申报方向。

        经过多方论证,“藏医药浴法”开始进入大家的视线。藏族群众在大自然中用温泉、河水沐浴祛病是“藏医药浴法”的最初源起。如今,各地藏医院使用的藏医药浴分为水浴、蒸浴、敷浴三类,其药物均取自自然,是天然矿泉浴和沐浴文化的延续,体现了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族先民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也是以《四部医典》为代表的传统藏医理论在当代健康实践中的继承和发展,又在中国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里。“申报团队很快就达成共识,一致同意以此为申报项目。”央嘎回忆说。

        没想到,确定申报名称的过程依然很艰难,专家们几经论证和推敲,才将“藏医药浴法”归纳为“中国藏族对生命疾病健康的认识与实践”,严格符合了《公约》规定中第4类“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的要求。“在获得了原文化部专家组的肯定与支持后,我们最终确定,以‘藏医药浴法——中国藏族有关生命健康和疾病防治的知识与实践’的名称参与申遗。”央嘎说。

    3.揭秘古老的“藏医药浴法”

        那么,“藏医药浴法”到底是怎样一种疗法呢?

        北京藏医院藏医药浴科主任王多吉介绍,“藏医药浴法”最初是民间的医疗经验,已在青藏高原上传承了3800多年。藏医古籍《四部医典》第四卷“后续部”第23章专门有“药浴”一章,认为“凡是四肢强直、瘰疬、疔疮、新旧痞伤、肿胀、驼背、骨内黄水病、一切隆型疾病等,都可以用药水浸浴疗法施治”。

        作为藏医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藏医药浴法”以青藏高原的雅砻河谷和宗喀山脉的藏族农牧区为集中传承区域,广泛流布于西藏和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等地的藏区,为保障藏族民众的生命健康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当地,“藏医药浴法”已被社区、医疗机构及寺院、学院广泛使用和传承。经国务院批准,“藏医药浴法”相关项目于2008年和2014年先后两次被列入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科研办国内协调处处长达瓦次仁曾经因外伤造成全身关节浮肿发炎失去行动能力,求医数年无果,最后依靠“藏医药浴法”才得以痊愈。他深有感触地说:“‘藏医药浴法’得以传承千年并蓬勃发展,重要原因就在于其有无法替代的独特功效。”

        王多吉表示:“随着生活品质的提升,藏药浴作为一种既有良效又无创的外治疗法已日益受到人们重视,必将为人民健康作出更大贡献,也必将成为带动藏医药文化弘扬发展的新引擎。”

    4.切实履行申报时作出的郑重承诺

        2018年11月28日,在路易港,中国文化和旅游部副部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13届常会中国参会代表团团长张旭表示,中国“藏医药浴法”列入联合国非遗名录有助于提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见度,提高民众对其重要意义的认知,促进不同民族关于生命健康和尊重自然的对话,体现了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可持续关系。

        “‘藏医药浴法’申遗成功,对藏医药工作者来说,既是一个共享喜悦的时刻,更是一个新的起点。”北京藏医院代理院长仲格嘉强调,“世界非遗项目不仅仅是一项桂冠,更是一种责任,全体藏医药界从业者都必须担起进一步确保‘藏医药浴法’的存续力、传承和弘扬藏医药文化的责任,努力让世界共享藏医药文明成果。”

        为确保“藏医药浴法”的存续力,增强其传承活力,在原文化部的领导下,由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作为协调单位,西藏自治区文化厅作为牵头单位,协同相关社区、群体于2015年9月成立保护工作协调小组,联合制定了《藏医药浴法五年保护计划(2019—2023)》,实施协同保护与发展行动。

        “2018年5月,《四部医典》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从2019年开始,我们将与西藏自治区和国家档案局共同努力,推动《四部医典》入选世界记忆名录的各项准备工作。”白玛央珍表示,“我们将组织人员,整理推荐更多藏医药相关项目纳入省级和国家级名录,为进一步传承和弘扬藏医药文化创造更好的条件和氛围。”

        在2018年12月14日举行的“藏医药浴法”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保护工作座谈会上,文化和旅游部部长雒树刚强调,要高度重视“藏医药浴法”的保护传承,推进相关法规的制定,加强资源普查、记录、建档和学术研究,通过培训提升传承实践能力,提高青少年保护意识,尊重、支持相关社区、群体和个人广泛参与实践,确保为广大人民群众所享用,并不断传承发展,切实履行申报时作出的郑重承诺。

        (本报记者 罗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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