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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8年09月15日 星期六

    秋收一张锄

    作者:梁永刚 《光明日报》( 2018年09月15日 09版)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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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住乡愁】

        乡间的诸多农具中,锄的性格木讷耿直,心思也不缜密。笔直结实的木柄,宽大锋利的锄刃,一副大大咧咧憨态可掬的模样,入眼就能看透木质的坚韧和铁质的坚守。

        几千年的农耕文明长卷中,锄是不可或缺的常用农具,也是农具家族中的“大拿”,既可除草、作垄、耕垦、盖土,亦能中耕、碎土、挖穴、收获,且水田旱地通吃。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二十四个节气,锄头出场露脸的时候最多,从春耕过后青苗出土到夏日田野庄稼疯长,一直到秋收大忙颗粒归仓,锄头似乎少有休息的时日,或被农人稳稳扛在厚实宽阔的肩上,或是紧紧握在结满老茧的手中,在杂草丛生的田垄上恣意游走辗转腾挪,与泥土、荒草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乡谚说:锄头早下地,庄稼身里肥。此言不虚。秋庄稼讲究一个“早”字,趁墒早播种,出苗早锄地。乡间有“入伏天不离锄、锄头咣咣响、庄稼长三长”的说法。进入伏天,雨水丰沛,一场接一场的透雨下过之后,草与庄稼比着长,争地盘也争养分。野草是庄稼不共戴天的宿敌,锄头是荒草有你无我的克星。灭掉丛生蔓延的杂草,庄稼才能独享肥力和水分,农人才会五谷丰登。一张看似寻常的锄头,关乎着一季庄稼的丰歉,也关乎着一家老小的口中食盘中餐。

        五黄六月,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地面晒得烧脚,鸡们蜷缩着翅膀,狗伸着舌头,整个村庄好似被扣在了蒸馍笼里。在我的印象中,祖父从来没有埋怨过天热,天越热反倒越喜欢。三伏天,祖父一大早起床,先跑到院里盯着天看,一见天无纤云、树梢不动,乐得咧着嘴拍巴掌:“真是锄地的好天!”祖父不是不知道天热的厉害,他的心里明镜似的,伏天晌午头是下地锄草的好时候,红彤彤的日头照得越毒辣,锄掉的草晒死得也就越快。若是趁凉快锄地,断了根的草还会活泛过来,等于瞎忙活白锄一场。

        白花花的阳光刺在赤膊锄地的农人身上,豆大的汗珠从肩膀上、胸膛上、脊梁上流下,无声地落入脚下的黄土地,霎时间又被蒸发得无影无踪。祖父戴着一顶破草帽,弯曲着佝偻的身子,赤脚穿梭在晒得鏊子一般热的地皮上,手中一张锄在地垄中左冲右突,令顽劣的野草散落一地的狼藉。锄到了地头,祖父拄锄而立,伸手扯过搭在肩头的毛巾,擦擦脸上、身上的汗,使劲拧一把又搭在肩上,埋头继续锄地。

        土里刨生活的祖父对农具心存敬畏,呵护有加。每次劳作归来,祖父总不让锄头落地,一遍遍擦拭着锄刃,直到锃明发亮。闲置下来的锄头,被祖父稳稳地挂在山墙或者屋檐下,乡间称之为“挂锄”。挂锄意味着荒草绝迹、丰收在即,农人们难得几日的清闲,又该忙活着收秋了。

        握了一辈子锄头的祖父78岁那年突发脑溢血,魂归村西的大块地。坟茔的不远处,就是他老人家不知锄了多少遍的责任田。祖父在世时,有一次和几个叔伯闲聊,本族的三叔半开玩笑地说,啥时候要是能发明一种药,往地里一撒,草就不长了,土也发虚了,咱就不用在大热天下地晒肉干了。祖父闻听此言,脖子一梗,厉声呵斥道:“胡扯八道,庄稼人不锄地,地不就荒了,一家老少都喝西北风去?”

        没想到,庄稼人近乎做梦般的奇思妙想,居然在祖父去世十几年后就变成了现实。随着除草剂的问世,锄地这个几千年来代代相传的农耕劳动方式悄然消失了。祖父的有生之年没有赶上除草剂在我们那个偏僻的村庄大面积推广使用,这是无法弥补的憾事。他老人家如果还健在,看到本该顶着烈日锄地的三伏天,人们却躲到树荫下纳凉玩乐,不知会作何感想。

        (作者:梁永刚,系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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