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与国家的统一和安全

    【世界教育之窗】

    2018年5月7日，俄罗斯新一届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宣誓就任，正式开始其第四个总统任期。就职仪式过后几小时，普京签署了“关于俄罗斯到2024年前国家战略发展任务和目标”的总统令，要求联邦政府在未来五个月内制定完成包括教育、科学、数字经济在内的12个领域的国家发展规划。

    教育既是民生工程，也是关系国家精神文化建设以及科技和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总统令对未来教育发展提出了框架性要求，确定了2024年前俄罗斯教育发展的总体目标和任务，即教育要以俄罗斯联邦各民族的精神道德价值观、历史以及民族文化传统为基础，培养和谐发展的、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个体。总统令对教育发展目标和任务的规定以及对于教育发展的框架性要求，实际上从“教育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教育为什么服务”和“如何服务”的角度，对俄罗斯教育的发展做了总体部署。结合近期俄罗斯教育科学部相关教育政策调整，可以看到俄罗斯未来教育发展的一些趋势性特征。

1.“统一教育空间”保证国家的统一与安全

    “培养什么样的人”的问题是教育的根本问题。正如现任俄罗斯教育科学部部长所言：教育，特别是作为国民教育体系基础的中小学教育与培养什么样的人，以及未来要将国家交给什么人直接相关。今天的中小学生，未来就是担负国家责任的公民。在俄罗斯这样地域宽广、民族和语言非常多样、学校情况不同的国家，保证教育空间的统一是关系国家统一的重要问题。

    在俄罗斯，对于国家统一与安全的担忧引发了关于教育与国家安全问题的思考。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改革的失败，地缘政治环境的恶化，使巩固国家统一成为重要的战略任务。1997年，叶利钦签署了首份《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稍早，1996年，当时的俄罗斯国家杜马教育委员会主席斯莫林在议会听证会上作了以“教育与国家安全”为题的报告，提出“教育毫无例外地影响到国家安全的各个层面（社会安全、国家安全，个人安全），并且毫无例外地影响国家安全的各个结构性因素”。同时指出：“（当时）俄罗斯国家的安全基本处于令人不满与濒临危险的状态之间。仅仅依靠教育政策或者说主要依靠教育政策均不可能保证国家安全。但是，准确地讲，忽视教育政策，或者更加准确地讲，不对教育政策中一系列重要规定做原则性的改变，就不可能保证国家安全。”

    俄罗斯地缘政治环境的不断变化，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形势一直严峻。1997年后，俄罗斯又于2000年、2009年、2015年先后三次颁布关于国家安全战略的文件。此外，2012年12月，普京批准的《2025年前俄罗斯联邦国家民族政策战略》，也强调巩固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和完整。关于教育和国家统一与安全问题愈加受到关注。

    2012年12月，普京签署《俄罗斯联邦教育法》，该法第3条明确了“统一教育空间”的原则是教育领域国家政策和法律的基本原则。2013年，俄罗斯国家杜马就这一问题举行了议会听证会。2014年10月，普京在“全俄罗斯人民战线教育论坛”上提出“要恢复俄罗斯统一的教育空间”。2015年10月23日，俄罗斯国家杜马召开了圆桌会议，明确指出“教育空间的统一是关系国家统一的重要问题，必须要付出全部的力量和资源来保证教育空间的统一”。2017年4月13日，俄罗斯国家杜马再次组织圆桌会议讨论教育空间的统一问题，针对国家教育标准在统一国家教育空间方面发挥的作用不够的问题，提出要系统修改现行国家教育标准。2017年新学年伊始，俄罗斯教育科学部部长在国家杜马“政府小时”的报告中明确说明， “统一教育空间”是俄罗斯未来教育领域的重要政策。

2.俄罗斯教育的价值取向

    培养具有传统道德和价值观的俄罗斯公民是俄罗斯教育的基本任务。经历剧变的俄罗斯社会一度处于崩溃的边缘，与经济的衰退相比，人心涣散和精神的迷失，以及由此引发的社会问题给俄罗斯社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困扰。在教育领域，1992年，首部《俄罗斯联邦教育法》明确：“在国家和地方教育机构及教育管理机关中，不得建立政党、社会政治和宗教团体的组织机构，不允许它们在教育机构中进行活动。”这从法律角度否定了少先队组织、共青团组织的存在。俄罗斯联邦教育部和地方教育行政部门不再制定统一的德育大纲，也不对学校德育制定具体的标准。

    寻找凝聚民心的国家思想的探索始于叶利钦时代后期，进入21世纪，普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重建社会主流价值观体系的重要性。普京曾经讲道：“俄罗斯要想实现强国富民的目标，就必须要消除社会的消极心理，恢复民众对未来的信心，建立团结社会的思想基础。”“国家所需要的富有成效的创造性工作不可能在一个四分五裂、一盘散沙的社会里进行，不可能在一个社会阶层和政治力量信奉不同基本价值观和不同意识形态的社会里进行”。在肯定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基础上，普京赋予俄罗斯传统价值新的内涵，提出了由“爱国主义、强国意识、国家作用、社会团结”四要素组成的“俄罗斯思想”。

    “俄罗斯思想”的形成为德育体系建设奠定了思想基础。2009年，俄罗斯教科院制定完成了《俄罗斯公民精神道德发展与公民道德教育构想》，该构想系统提出了“国家基本价值观”。“国家基本价值观”指的是存在于俄罗斯联邦多民族的文化、家庭、社会历史、宗教传统中的基本道德价值和优先的道德原则，这些道德价值和原则代代相传，构成了俄罗斯精神道德发展、道德教育的主要内容。提出俄罗斯现代教育最重要目标是培养道德高尚、有责任感、具有创造力和首创精神的、有技能的俄罗斯公民。构想明确了现代教育的德育功能。

    普京在2012年的国情咨文中谈到，“普通教育、文化、青年政策领域不是提供服务的领域，而是培养有道德的和谐的人和有责任感的俄罗斯公民的领域。”“将价值观重新归还给学校”，使价值观养成成为教育的核心，成为德育的核心内容。2015年，俄罗斯联邦政府批准了《2025年前俄罗斯联邦德育发展战略》，明确了德育目标是培养具有21世纪知识和技能的、拥有传统的道德价值观，为和平建设和保卫祖国做准备的青少年一代。德育战略旨在加强俄罗斯社会的统一性，重新塑造公民认同感、爱国主义以及负责任的生活态度等价值观。保证教育与俄罗斯传统文化、精神道德价值观和家庭价值观相吻合。《2025年前俄罗斯联邦德育发展战略》是俄罗斯国家教育标准的价值观基础，也是学校课程的核心内容。

3.统一教学内容

    2012年底颁布的《俄罗斯联邦教育法》明确国家教育标准要保证教育空间统一，保证基本教育计划的衔接有序。

    教科书是教学内容的重要载体。根据《俄罗斯联邦教育法》的规定，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负责确定教科书目录，教科书的选择权属于学校，甚至属于教师，但使用的教科书一定要来自教科书目录。这样的教科书管理和使用机制对教科书目录的质量提出很高要求。

    针对目前俄罗斯教科书领域存在的问题，完善教科书鉴定制度，调整教科书目录，加强教科书垂直管理是当前俄罗斯教育科学部的一项重要工作。俄罗斯科学院、俄罗斯教育科学院以及专业性团体均参与到这项工作中。

    （1）“联邦教科书科学指导委员”统领教科书鉴定工作

    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普通教育政策司组建有“联邦教科书科学指导委员”，该委员会由社会组织和教育组织的代表组成，负责组织中小学教科书的鉴定工作，包括制定中小学教科书和教学用书的鉴定内容和鉴定程序，并根据对于教科书的各项鉴定结果最终给出建议中小学使用的教科书目录。2016年7月18日，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颁布《制定联邦教科书目录的程序》，对中小学的教科书新的鉴定内容、鉴定程序做了新的规定。

    （2）严格教科书和教学用书鉴定程序

    中小学教科书鉴定由对教科书的科学鉴定、教育鉴定、社会鉴定、历史和文化鉴定、民族文化和地区鉴定五项内容组成，每一种鉴定都有特定的鉴定内容和鉴定视角。鉴定对象为纸质版和电子版教科书，以及配套教学用书。鉴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对教科书进行科学鉴定和教育鉴定，第二阶段对于俄罗斯历史教科书进行历史文化等项鉴定。上述三项鉴定可以同时进行，也可以依次进行。

    按照现行条例，联邦教科书名录包括俄罗斯联邦教育教科书科学教学法委员会建议的教科书，并且要基于科学鉴定（历史课教科书为历史文化鉴定）、教育学鉴定、社会鉴定、文化鉴定以及地区鉴定给出的肯定性鉴定结论。同时，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保留向任何一个鉴定组织提出追加鉴定的权利。由于社会上不断出现针对俄罗斯教科书质量的舆论,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不久前组织了对于教科书的补充鉴定。2018年4月，俄罗斯教育科学院颁布了鉴定结果，结果并不乐观。未来，形成科学的教科书鉴定体系，提升教科书鉴定质量是一项长期性工作。

    （3）历史课教科书改革先行

    受历史虚无主义影响，俄罗斯各种版本的历史教科书存在相互矛盾，否定对包括卫国战争、战后恢复在内的苏联历史的现象，历史教科书观点的混乱导致群众的思想和信念发生了动摇。 2001年普京提出，俄罗斯应当有统一的历史教科书。2003年底，普京在国家图书馆同部分史学家座谈时指出，必须剔除糟粕、去伪存真。在普京的大力倡导下，由俄罗斯联邦教育科学部组织，俄罗斯历史协会制定完成了《俄罗斯历史文化构想》和《新的国家历史教学—教学法综合体构想（课程构想）》，在此基础上，俄罗斯科学院历史协会的学者们研制三套《俄罗斯历史》教科书，经鉴定有14本列入了教科书目录，已经在教学使用。目前，历史教学改进工作仍在进行中，在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教科书、教辅材料的制定工作后，俄罗斯历史协会正在启动第二阶段的工作，组织培训历史课教师。

    （作者：姜晓燕，系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本文为该院2016年度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阶段性成果，课题批准号：GYC2016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