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

    “风雨急而不辍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人工智能时代以疾风暴雨之势降临人间，深深地改变了人类生活、生产演化的规则，颠覆了人们衣食住行用的传统生活方式，也严峻地冲击着人们传统阅读文本的习惯。在几乎人人有一部手机和电脑的情况下，人们往往阅读互联网所传播的各种信息和文本，而把纸质书籍丢在一旁，因而使阅读纸质书籍的人数逐渐减少，出于经营利益的实体纸质书店大受影响，于是不得不关门大吉。

    虽然手机、电脑替代纸质书籍的“风雨急”，它犹如厚霜暴雪压得纸质书籍透不过气来，但阅读、吟诵纸质书籍的声音不辍于耳，也不变其光鲜的本色，永远散发着阵阵书香，使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五千多年来中华民族书写文字，最初契刻在甲骨上，是为甲骨文，至今已发现15万片有余，又有钟鼎文，以知殷周时社会、制度、文化、经济、政治以及人民生活状况。春秋战国时是书写在竹简及帛上，至今已有大量发现，如马王堆帛书、楚简及各地发掘的简帛，研究阅读简帛为简帛学，解决了汉以来学者存疑的诸多学术、社会、文化的疑难问题。蔡伦造纸，才有纸本书籍的大量书写和印刷，给文字的传播、普及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用，其伟大的意义不可估量。甲骨、金文、简帛、纸质书所说的五千年来中国故事，是中华民族灵魂的载体，民族精神的体现，价值观念的宣示，文化识别的符号，民族理性的标志。它传承着中华民族先圣先贤治国理政的经验教训，记载着社会、经济、文化、制度发展演变兴衰的理路，登载着中国伟大的科技四大发明，宣扬着中华民族创新的卓越智慧，这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用之不竭的思想宝库。

    开卷有益。千百年来，我们阅读、吟诵的是纸质书籍，它的生命永存而不灭。它曾给人以知识的海洋。人一呱呱落地，无论出生在大思想家、大文豪之家，抑或是目不识丁之家，天老爷一视同仁，都是一张“白纸”。“性相近，习相远。”知识只向勤奋的人开放，而向懒惰的人封闭。它给人以民族的记忆，我是谁？中华民族以悠久的、不曾间断的文明史，光辉灿烂文化思想，独立创造的哲学理论思维，使世界各地的炎黄子孙认祖归宗、落叶归根。它给人以人格的塑造，人格标志人所具有的独特性，是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的融突和合，它极大程度上受社会文化、教育、书本内容和方式的影响，而止于至善。它给人以伦理道德的培育，中华民族先圣先贤以崇高伦理道德而享誉世界。沃尔夫在《中国的实践哲学》中说：“老师与学者们在推进道德教育方面，又有责任照顾全民，无论是王亲国戚或最卑微的人，都自襁褓时开始即受到训导。所以，在道德战线的实践上，君主与臣民们得以互相标榜。”中华道德的实践精神，塑造了中国人的高尚德性气质与情操。它给人以智慧的启迪，人的智慧与智力相关，除受环境作用的影响外，包括学习、读书，以及教育的指导和培养，纸质书籍是提升智力和智慧的重要因素。王安石在《伤仲永》中说：方仲永五岁要求读书，并能作诗，“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其父为利，引领仲永作诗以得钱，不使其学习。王安石在舅家见到仲永已十二三岁，作诗不如前。又过了七年，“泯然众人矣”。可见不读书、不学习，即使是神童，也会退化。学习、读书是增长智慧的必由之路。智慧的开发来自读书，智慧的增进来自学习，除此无他途。它给人以思维的锻炼，思维是十分复杂的脑机能，是人脑对现实事物的关系和联系进行复杂多层次概括的总和，是认识事物内在联系和本质特征的高级形式（参见孟昭兰主编《普通心理学》）。学习、读书是进行思维锻炼的重要途径，参加各种社会生产、生活、科研等实践是提升思维能力的重要方法。面向现实、面向社会、面向生活、面向新时代，是思维锻炼的源头活水和强大推动力。全力、全身心投入学习、读书，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贡献聪明才智。它给人以美好的价值理想，是激励人艰苦奋斗的无穷力量，使人为实现价值理想而奉献一切，而抛掉烦恼、消除孤独、缓解焦虑、减轻痛苦，焕发精神的动力，是勇往直前地担当起新时代所赋予的使命与职责的促进力。

    纸质图书的价值不会消失，其书将永放光彩。在当今各大中城市繁华的大街上，既有读书城，亦有纸质书店。中小学生和成年人，往往驻足阅读，或站立、或坐在地上，静静地神游于各类书籍之中，而经营纸质书籍的出版社和经营书店的人，他们不为利，只为人民大众提供先进的精神食粮；不为钱，只为人民大众供给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为名，只为人民大众提供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航向。他们继承弘扬先辈创办书店的初心，为实现中国梦而不懈努力。“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在春风的吹拂下，实体书店将坚强地生长着，这是人民大众的期盼。

    （作者：张立文，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