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上映的影片《大寒》改编自慰安妇幸存者的真实经历,讲述了一个叫崔大妮的女人被征慰安妇后近八十年的苦涩人生。侵华战争打碎了大妮的美好生活,日军的残暴、摧残和桃园村村长梁长贵的自私、懦弱使桃园村经历了更多的苦难和耻辱。战争过去70多年了,但“慰安妇不干净”的名声没让大妮抬起头来活过一天。影片中还有另外一条故事线,张双兵带着健在的慰安妇们,一次次与日方打官司,要求谢罪、赔偿。十多年过去,张双兵他们一次次败诉,活着的慰安妇只剩下了94岁的曹黑毛一人。崔大妮的人生遭遇和张双兵一次次败诉的消息在影片中交叉行进。
影片直面民族的伤痛屈辱,反思民族灾难的深根。影片中的人物张双兵是真实的,他的身份是山西盂县西潘乡羊泉村一名小学教师。有关慰安妇问题调查他持续了三十多年,而这部电影表现的仅是他申诉活动的一部分。有原型人物的故事片穿插纪实片的风格样式,使得电影不仅真实、严肃而且有质感。
作为日军强征慰安妇题材,血腥暴力和性侵害内容无法避免,但影片没让这些元素成为视觉消费。这部作品许多段落采用了诗意的手法来呈现。比如二妮决绝赴死的段落,当她跳下悬崖,画面上只有飘着的二妮扎着红头绳的大辫子,高速镜头下,这条大辫子缓缓下落,我们看不到这个女子的脸。梁长贵愤而烧屋自焚一场,窗外看到屋里坐着梁长贵,屋内熊熊烈火,梁长贵的剪影一动不动,除了烈火的声响再无他音。通过这种抽象的画面,我们看到的已不是二妮和梁长贵,而是当时日寇入侵下中国千万百姓的命运。还有日寇到来之前宁静山村在俯拍镜头下的全景,那迎亲路上喜庆的人们、那酒酣耳热中亲如一家的村民,他们的形象与命运,是中国无数村落、村民、山河遭际的缩影。这种艺术的表达是一种高级的美学追求和悲悯情怀,也是一种更有力量的举证谴责。
人物塑造是影片的又一亮点,尤其是对于梁长贵的塑造。影片将这个既是村长又是父亲的男人的公心、私心,以及他的侥幸和最后的幻灭,都层层递进表现出来,艺术形象塑造得很成功。
慰安妇题材和艺术手法的选择,使这部电影有了更多可供讨论的话题。一些熟悉市场环境的专家曾对这部历经五年倾心打磨的影片表达过市场忧虑。在商业化市场里,推广严肃的历史影片,满足大众对有思想有感情有正确价值观的电影的需求,而不是一味地满足观众的娱乐需求,需要有政策上的扶持。
遗憾的是,这部豆瓣评分高达9.4的小成本佳作,排片占比小于0.1%。但又值得释怀的是,《大寒》剧组做了部对得起历史、对得起观众、对得起自己的电影。《大寒》也令人重新想起,原来电影可以这么严肃深刻、发人深省、具有意义。
(作者:赵小青,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