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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12月18日 星期一

    不朽之盛事

    作者: 《光明日报》( 2017年12月18日 16版)

        2014年秋冬之际,很可能是童老师平生状态最差的时期。那一阵子,他的脑子确实出了点问题——张嘴忘词,提笔忘字,思维迟钝,语速更慢。他也跑了几趟医院,让医生帮其诊断病因。但就在这种状态下,他每天还要读书写作,力争让他的《文心雕龙》研究有一个大团圆结局。他跟我说过,坐在电脑前,他经常是精神涣散,哈欠连连,犯困,打盹儿,有时甚至会睡过去,但醒来之后还得接着工作,效率很低。每每想到这幕情景,我就觉得心酸,也觉得有些悲壮。也许,那时的童老师已意识到什么,他在与死神赛跑,也在挑战生命的极限。套用以前的一个说法,他确实是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至年底,他终于把十卷文稿理顺了,也差不多补齐了。但交到出版社后,他依然不放心,便又在今年春节期间修补一番,重新提交一遍电子版。大概只是到那时候,他才算是松了口气,也了却了自己平生最大的一桩心事。

        童老师看重这十卷本文集,那固然是他一辈子思考的结晶,但又何尝不是一个学者毕生追求的东西?曹丕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典论·论文》)如今,把文章上升到“经国之大业”的高度或许已显得迂腐,但“不朽之盛事”却很可能还是许多舞文弄墨者绕不过去的一个情结。因为谁都知道,在生命终止之处,文字可以再度出发,那是生命的延续,也是薪尽火传的主要通道。

        童老师的文集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他跟我说过:“等过八十岁生日时,这套文集也面世了,那么我要为来宾、为学生每人准备一套书,送给他们。但十卷本文集又太沉了,不好带走。所以我会让他们留下地址,然后让学生们帮忙,挨个儿给他们寄回去。”这番话是在2015年4月的某一天说的,那时候童老师并未想到他会先走一步,永远失去“摩挲”这套文集的机会。每念及此,我就觉得造化弄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在我的心目中,童老师是一个真正懂得文学、并能吃透文学诸多奥秘的人,于是文学在他那里便能敞开、显豁、透亮。唯其如此,他才能够把来自自己阅读、创作、生活感悟的经验上升为理论,又在古今中外的文学理论中去印证自己的经验,最终提炼出某种文学规律。”(《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童庆炳先生对于中国当代作家的意义》,《南方文坛》2014年第1期)基于我的这一理解,我觉得在这十卷著作中,无论童老师是说中道西,还是谈古论今,都可以看作一个深谙文学之理、审美之道的温厚长者在与您围炉夜话,侃侃而谈。在他的娓娓道来中,在他掰开来揉碎式的讲解中,理论不再显得僵硬了,不再让人头疼发怵避之唯恐不及了,而是有了血肉,有了灵魂,有了温度,有了丰采。如果去掉那些大而无当的溢美之词让我说句实在话,我更愿意与读者朋友分享我的这一感受。

        (摘自赵勇所写《童庆炳文集》代后记,标题系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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