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制造”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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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制造”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作为“精益求精”的典范为世人所熟识，在国际上也有“完美工艺”的美誉。然而，近期爆出的神户制钢造假丑闻，以及此前一系列日本知名企业相继爆出造假丑闻，令一直以“高品质”为优势的日本制造业饱受外界质疑。

1.不断发酵的神钢造假丑闻

    10月初曝光的日本神钢劣质产品丑闻近日进一步发酵。10月30日，神户制钢公司宣布，由于无法弄清之前篡改生产数据带来的影响，所以撤回2017财年业绩预期，改为“未定”。另外，为预备应对资金外流，中期分红也被暂停。

    神户制钢公司是日本第三大钢铁联合企业，该公司创建于1905年，以钢铁制造业、锻造业起家，主要生产具有特殊用途的高附加值产品。材料、机械、电力是其三大主要业务，全球多数大型制造企业以及军工企业，都是神户制钢的客户。世界顶尖的特殊金属材料，也几乎都出自神户制钢。该公司作为以钢铁业为核心的综合性跨国公司，在日本本土及世界各地控股多家子公司，并设立了多家海外办事机构。据了解，世界上每2辆汽车中就有1辆使用该公司的汽车阀门弹簧用线材，其汽车铝板材占日本市场份额的50%，铁路车辆用铝型材占日本市场份额最高。

    然而，这家具有如此巨大影响的公司却在上月8日承认，旗下工厂及子公司涉嫌大面积伪造铝、铜制品的相关数据。涉事工厂在产品出厂前就已发现某些方面不达标，却在产品检查证明书中修改强度和尺寸等数据。当天，神户制钢副社长梅原尚人在东京召开记者会，表示“深刻反省和歉意。”声明中提到，在今年8月底公司进行的内部调查中发现，旗下三家工厂和一家子公司长期篡改部分铝、铜制品的出厂数据，冒充达标产品出售。过去一年中，涉嫌造假的产品包括铝制品约1.93万吨、铜制品约2200吨、铜铸件约1.94万件。

    随后的数日，该公司越来越多的产品被发现有造假问题。10日，神户制钢内部调查显示，除铝、铜制品外，其铁粉产品也存在数据造假问题。11日，神户制钢又召开记者会，承认用于制造液晶屏的合金产品也存在数据造假情况。13日，神户制钢又称，新发现了涉嫌不正当行为的9类铝、铜、钢铁线材、特种钢等产品，共计1.1万吨。神户制钢社长川崎博也同时承认，除日本本土公司外，其在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子公司也有数据造假问题。10月20日，神户制钢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承认公司在近期自查过程中又发现了新的违规行为。据悉，该集团下属的多家子公司、一线工厂都存在篡改、瞒报、捏造质检数据的情况。其中，从事金属厚板加工产品的子公司篡改包括厚度在内的产品出厂数据，并将不达标的产品提供给了客户。

    更令人震惊的是，对于神户制钢的造假行为，该公司的上层是知情的，并默许的。据悉，本次篡改数据丑闻牵涉包括管理层在内的数十名雇员，并非个别人所为，而是获得管理层默许的公司整体性问题。神户制钢社长川崎博也在10月12日公开致歉，称造假产品流入约200多家境内外企业，违规行为可追溯至十年前。日本《朝日新闻》一则报道称，在2006年，神户制钢旗下两家炼铁厂就被曝光排放废气不达标，且篡改排放废气数据欺骗当地政府。其中之一的加古川制铁所，利用这种手法欺骗社会已经有30年之久。

2.波及面持续扩大

    据了解，由于神户制钢拥有大量客户，其中不乏海外客户，公司造假丑闻掀起的风暴，不仅席卷了日本的汽车、新干线、飞机等核心基干产业，更波及日本的火箭、导弹、战斗机等航天、军工领域，并直接影响到欧美等大企业。

    在日本国内，受这次造假的问题产品影响的日本企业高达200多家，其中不乏丰田汽车、三菱重工等这样的日本制造业巨头。铝和铜在制造业领域使用广泛，特别是铝卷，是制造汽车、火车、飞机的主要材料，神户制钢的问题产品波及日本许多高精尖产业。例如，三菱重工正在研发的日本首款国产喷气式支线客机“三菱支线客机”（ＭＲＪ）就是使用了神户制钢的问题产品。三菱重工没有透露具体使用情况，其公关部门表示，已经确认相关部件不存在安全问题，预计不会影响客机今后的开发进程。此外，日本东海旅客铁道公司运营的部分新干线列车也使用了神户制钢的问题产品。马自达、斯巴鲁公司在自家生产的汽车或飞机部件中也使用了神户制钢的问题产品。

    10月26日，神户制钢公司宣布，其部分产品被取消了日本工业规格（JIS）的认证，这也是神钢集团在最近10年第3次被取消认证。被取消认证的是神钢子公司“神钢材料与铜管公司”旗下的秦野工厂生产的部分铜管产品。尽管不符合JIS规定的规格值，但该公司仍然篡改数据并附上JIS标识销售，供给4家客户。JIS是日本制造业的核心标准，“日本制造”的整体品牌也因此受到损害。

    除此之外，受影响的外国企业也不在少数。戴姆勒、雪铁龙、波音、空客、通用电气等国际知名企业均对此表示不安。据报道，10月16日，日本日立公司生产的城际高速列车正式在英国伦敦投入运营。首发途中，这列高铁不仅因为技术故障晚发车25分钟，甚至在途中出现空调大面积漏水现象。据悉，该车辆正是采用了神户制钢的问题零件。再如，神户制钢去年7月宣布，已开始向起落架大型制造商法国赛峰公司提供钛部件，用于空客新型客机的起落架。丑闻爆发后，空客公司方面表示，没有直接从神钢采购产品，但仍正在调查供应商提供的产品是否包含神户制钢制品。

    据悉，美国司法部已着手调查神钢产品在美国市场的使用情况，10月16日已要求神户制钢美国分公司提交相关产品资料。10月18日，欧盟航空安全局发表声明，建议相关企业暂停使用神户制钢产品。该机构在声明中表示，由于神户制钢数据造假多年，涉及产品广泛，据此欧盟航空安全局提醒欧洲航空企业关注这一事件并建议从事设计、制造和维护的相关企业“仔细检查供应链”以确定是否及何时使用了神户制钢产品。同时，这些企业应把结果通报给客户和主管部门。欧盟航空安全局还建议相关企业“如果有替代供应商，应暂停使用神户制钢的产品，直到涉事产品被确认合格”。据了解，潜在受害的大约500家企业将就相关产品更换和检查的费用陆续向神户制钢要求赔偿。

3.“日本制造”的诚信危机

    继三菱篡改汽车燃效数据、高田篡改安全气囊测试数据后，百年老店日本神户制钢成为第三家爆出篡改多项产品出厂数据丑闻的日本企业。曾经辉煌的“日本制造”突然在诚信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日本《每日新闻》报道神户制钢前员工爆料，在铝制品上类似的造假行为其实在40年前就已开始，而钢制品则至少要追溯到30年之前，并且在公司内部对这样的造假操作还有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这也间接说明了神户制钢的“造假之路”并不是从今年8月份才开始的，而是在数十年之前就存在了，神户钢铁造假的历史和企业的历史一样“源远流长”。

    神钢造假丑闻使“日本制造”在国际上的整体信誉再次受到重创。今年9月，日本国土交通省调查发现，日产汽车使用无资质员工负责整车检查，日产不得不宣布停止销售6万辆新车。此前在6月时，全球最大的安全气囊制造商日本高田公司申请破产，该公司因为气囊存在安全隐患，导致大众、通用汽车等多家公司被迫召回数百万台汽车。去年4月，三菱汽车倒在“燃效门”上，该公司承认，对旗下多款汽车的油耗数据弄虚作假，而这一造假行为持续了25年。一系列大公司造假丑闻令“日本制造”黯然失色。

    日本舆论认为，丑闻不但关系到企业自身的存亡，还会让不知道产品有问题而采用的下游客户企业失去信誉。日本制造业一向引以为豪的企业自律、自净、自我纠偏能力正在受到严重质疑。个案也许不能得出日本制造业能力下降的结论，但一系列个案则尖锐地反映出日本企业和日本社会很多共性的问题。分析人士认为，在包括企业员工职业道德在内的很多方面，日本社会这些年都一直在走下坡路，却未能引起人们足够的警觉。众多日本制造业领军企业频频爆出篡改、造假、隐瞒、谎报等丑闻，无疑反映着日本经济社会发展中的深层危机。

    （本报东京11月3日电 本报驻东京记者 张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