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谚语云:“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故以白形容秋露。白露至,则秋雨见凉,阴气渐重,晨昏凉气起,草木叶变色。
莫以为白露起,便万物萧条,在我们乡村,还有一茬秋红薯恰恰遇上好时节。
记得小时候,处暑过后,生产队就张罗着莳弄坡地种秋红薯。那时候地少人多,稻田的产出只够半年的口粮,经常饔飧不继,有小半年的粮食要靠种杂粮来补充,因此,坡地上的作物也小觑不得。
春夏季节,坡地上要抢种花生、黄豆、黄粟、饭豆等经济作物;夏收后待秋风起,便是种秋红薯了。这季秋红薯,只要两个多月的生长,便又是满担满箩的收成。
有诗云:“旧年果腹不愿谈,今日倒成席上餐。人情颠倒他不颠,自有真情在心间。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若是身价早些贵,今生不怨埋沙碱。”我觉得,这是特指我们栽种的秋红薯。
红薯耐旱、生命力强、结实多,随便种下都会有收成。红薯的嫩叶可以当蔬菜,薯块是粮食,薯藤用作猪饲料,地垄下的老藤还可以喂牛——总之,在庄稼人眼里,红薯全身都是宝。
尽管红薯比不上大米可口,吃多了会“烧胃”,但为了适应口味,人们会变着花样地做来吃,蒸、煮、炸、烤,还有晒干、制淀粉、酿烧酒……靠着它,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如今秋风再起,估计村上的老人又该叨念起那句老话了——“白露起,红薯生”。
那时候,七八岁的小孩也要在大人的指导下参加劳动。种秋红薯很简单:先犁地开垄,垄上开沟,沟内下一把草皮灰肥;然后栽薯苗,薯苗有四节,两节埋沟内,留两节发芽;最后手拢回泥,一尺栽一株,如此一垄垄栽下去,很快便成亩连片了。
二十天左右,该给红薯“偿土”了,这时用板筢将垄底的浮土收归薯垄以护苗,一来可以保墒,二来可以翻秧,阻止次生根生长,为垄内的薯块集中养分。
地面上的薯苗,垄过垄地攀爬,很快蔓延成绿色一片。垄下的薯块也在不断长大,甚至会把薯垄撑裂。这时,就到了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几个小伙伴分头行动,捡土块、拾柴火、挖红薯,找个背风的地方垒窑烤红薯。待小土窑烧红了,扒出火炭,将红薯焖烧在滚烫的窑泥下。估摸着差不多烤熟了,就争抢着敲开烤熟的红薯,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一个个被烫得咝咝吸气,还是抵挡不住那香甜的美味诱惑……
很快,生产队开始收红薯了。一垄垄地开挖后,红薯被集中成一大堆,按家庭人口称重、分配,被兴高采烈的人们一担担地用畚箕或箩筐挑回家。
初收的红薯,淀粉含量高,吃起来比较“粉”;待存放一段时间后,淀粉转化为糖分,就变得软熟而甜,这时候煮出来最好吃。剥开皮,咬一口漾着蜜汁一样的黄薯肉,满嘴都是甜糯与芳香,令人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白露节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喜欢回忆,回忆小时候的这个节点——当然,还有那像蜜酿一样的秋红薯。
“白露起,红薯生。”
(作者:刘忠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