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
逝去的光又回来了。
这夜晚雨水洗涤出的光
干净,明亮,直接,点燃
一树花的情欲。饱满,无邪
让看见的人,彻夜失眠
彻夜在你门前,发出紫色的叹息。
这巨大的叹息摇晃着醉态的风,
撞上春天的红墙,在影子的指引下
最后稳稳落在新月的枝头,
让仰望你的人,不再痛苦仰望
让河边凌乱的垂柳,反复梳理
女人镜中模糊的脸廓。
而我自己,站在光的对立面
躁动不安。在一个人的峡谷里
在陌生的新九乡,在无影可循的恐惧
在一杯花茶落水的声音里
躁动不安。只有这情欲饱满的花啊
在春天的光芒里天真得无邪。
林荫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河边敞开的林荫道
树干中有着更明亮的寂静
就像新九能长出内心的古树
在无与伦比的沉默中
逐渐适应空无一物的天空
而风与垂柳的交谈,彻底将我们遗弃在城郊
怒放的迎春花,穷尽一生的努力
始终走不出风的迷宫
河水即使在夜里,也闪烁着粼光
只因你的春天被赋予太高希望
只有这寂静敞开的林荫道
沉默,谦卑,宽恕着我轻踩睡梦的邪恶
夜莺歌唱的花都已盛开,就像影子追逐着光
没人知道它们死期将近。可怜的垂柳
无法阻止发白的烦恼头皮屑一样掉落
河面吹来的风,我嗅到四月的味道
惊蛰
夜里突然上涨的河水
彻底洗白蚂蚁习惯性的冬眠
在蚂蚁卑微的惊慌中
你收起正要洒出的生石灰
开始怀疑墙上的万年历
再多的怀疑也阻止不了
一枚水果的通行证。一枚
远离庄稼地的梨,正在脱离
愚蠢人类的低级趣味。就像
头顶上方一根好心情的羽毛
让你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躲避
就像夜晚尖锐的星辰
吵得北归途中落单的大红鹳
彻夜失眠。在乍寒乍暖的怀疑中
一条青菜虫开始学习浪漫
只有盛开的樱桃树上空
一轮新月流溢着光辉
春水
春天在这里被重新定义。
比如,从水里冒出来的
并不都是鱼。还有人头
攒动的人头,卵石一样挤满
阳光铺排的河滩。这一河
叫春的水,让岸边打望的柳多么的自惭形秽。
那些完成越洋飞行的风,
吐气如兰,吹在水的脸上
荡起层层波纹。只有天空中
一只白色的鸟,能看透水的内心。
鱼和草的爱情正在结晶。
飞回枝头的鸟临时决定,延长这河水的债务。
但是诗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命令能把卵石焐热的太阳,
在水面上四处放火,让波浪
在灭火的路上疲于奔命。
水里的鱼集体转向,一直朝向看不见的上游。
如果可能,它们该是去请求神秘月光庇护。
春雷
必须让自己安静下来
让体内的冰燃烧成更多的冰
在水的灰烬里,温暖夜晚的茶杯
在闪电划亮村庄之前,我得
给父亲写一封短信
告诉他快去扎紧秧田的水
我怕我体内的冰都化成水
淹没了父亲刚种下的庄稼
父亲举着火把,彻夜守在秧田
卑贱的泥土,高过山边的香椿树
阻止了一场势在必行的雪崩
阻止了夜晚,石头上父亲的睡眠
雷声过后,雨点就小了
雷声并未走远。夜晚狗吠不止
我体内的冰,如火颤栗
(作者:赵晓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