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说写作无边际,但聪明的小说家总有意构建自己的写作根据地。在资讯及视域无限扩大的当代语境里,“一亩三分地”式的聚焦式写作,既容易集中展现作家的写作才能,也容易引起被资讯和视域日益膨胀的当代读者的必要关注。王芸的作品,在题材意义上应该属于“邮票式的故乡写作”。
古城荆州,既是王芸曾经的生活工作地,也是她的“写作故乡”。写荆州古城历史,作家王芸充溢着气吞山河的历史视域,以及沧海桑田的古今睿智。她从“大处着眼”,与荆州历史的“大人物”——楚庄王、屈原、陆羽、米芾、张居正、公安三袁等,展开着超越古今的精神对话,显示着雄奇瑰丽、吞吐古今的视野与胸襟。写现实荆州,王芸却从“小处落笔”,从古城荆州的人生褶皱处“发现”一群城市普通人起伏跌宕的人生故事。
从人物命运形态而言,王芸小说中的人物有着当代社会“最后一个”的命运形态,包括传统戏剧演员、传统书法痴迷者、传统铸剑匠人、传统家具木匠、传统高跷艺人。王芸的“最后一个”叙事方式,有着全新的富于当代性的意义结构和叙事功能。作家赋予“最后一个”以奇技绝活、异禀偏才,这一群传统行当的一流高手,因其“行业”的消失或萧条,产生重大的“人生断裂”。王芸小说的叙事方式,既是当代社会转型期传统文化及其从业者的真实状况的文学性表达,又强化着小说叙事的新奇性与震撼性等多重艺术功能。同时,王芸小说改变了当代文学对“最后一个”的“挽歌”式的书写模式。此前,当代文学一直对于即将或已经逝去的事物和人物,产生某种道德感的敬仰和“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挽歌”式书写方式。王芸不然。长期的新闻记者的职业磨砺,以及能够超越古今的历史哲学意识,使得作家善于以“发现人性”的创作理念,面对和处理“最后一个”的人生题材。于是,发现并呈现古城社会“断裂褶皱处的人性变异”,成为王芸小说的用力所在,赋予小说多维度意义。
此前,王芸用了近10年时间,完成了她对古城荆州的“文化精神考古”。而今,作家立足于古城褶皱地带,敏锐而且富有力度地从事着古城当代人生的文学勘察。王芸正在为当代文学的古城写作,开拓新的艺术路径和文学空间。
(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