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回音】
我生长在北京密云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山的谷底有一条叫扁担溪的小河将山谷分为东西两部分,我家就住在河西,村子东面的山叫天门山,山顶上有个巨大的穿山岩洞——天门洞,也称扁担眼。
天门洞海拔800余米,宽40米,高60米,长150米,呈斜坡状。每天早晨,太阳巨大的光柱从天门洞中照射出来,这就是有名的“日出天门”。因为地球围绕太阳转动的缘故,所以太阳的光柱移动得很快,每分钟光柱所照射的位置都不一样。小时候,只要早晨太阳的光柱一从天门洞照射出来,我们就会追着光柱跑。村里的老人们说“光柱照一照,福气逃不掉”,认为让光柱照到身上,人一辈子有福气。今天看来,这种说法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天门山太阳跑得快”这一地理现象却远近闻名。因为这一怪现象的存在,这里成为科考的好去处。因为在别的地方,人们感觉不到地球的转动,只有在这里才能体会到“坐地日行八万里”的奇妙。而农历每月的13日至17日,月亮仿佛一面银镜悬挂于天门中间,谓之“天门悬月”,此两处奇特景观全国罕见。
天门山中唯一的溪流叫扁担溪,传说是二郎神担山的扁担幻化而成,也是天门山的一大奇观。因为别的河水都向东流,而唯独扁担溪的溪水却向北流。扁担溪又称鸳鸯溪,全长3公里,由天门山泉水汇聚而成,四季不断的溪水,流淌着我和小伙伴们快乐的童年,也成了我们永恒的记忆。
每年秋季,各种果实成熟,溪边我家院子门外就是成片的枣林。中秋过后,枣子成熟,微黄的叶子,衬着满树的红枣,好看又馋人,我们便趁着“看青人”的不注意,偷偷地溜到树上找那个又大又红的枣子摘了放在嘴里,又脆又甜的大枣堪比人参果,但如果运气不好,让“看青人”逮住,是会被罚工分的,这时免不了回到家会挨父亲一顿揍,表面上数嘴告饶,但心里却在想,那枣实在是馋人了。
村集体收完枣后,还有落下的,我们便扒枣。扒枣纯粹是为了解馋,半天也能装满两个褂子口袋。我们把扒到的枣在家里的窗台晾晒起来,待晾晒好后,到山上采一种叫“护枝”的细软植物,把它的小叉退干净,然后把晾晒好的枣一个一个穿在护枝上,编成红红的呈扇子形状的枣排,挂在屋里的墙上,留待冬天吃。扒完枣还要扒栗子,家乡的栗子树可多了,上百年的栗子树随处可见。村集体收完栗子后,栗树林中便是我们一帮孩子的天下了,挂在树尖儿上的、藏在树叶后面的、掉在密草丛中的、躲到石缝里的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一秋过来,我在家院墙根下挖的能装下十多斤的栗子小窖总是装得满满的,装满后我们便拿到供销社去卖,能卖个七八十块钱呢!
家长们便用这些钱给我们买布做衣服,我小时候身上穿的,上学的学杂费都是自己扒栗子、养兔子挣来的。我养的兔子最多达到了20多只,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挎上大花篮子去打兔子食,打完后到家天就黑了,草草吃完晚饭,然后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写作业。有时太过专心了,煤油灯点着了额前头发,赶紧用手攥灭,然后用剪子将烧焦的部分剪去,心想,第二天上学伙伴儿该取笑了。
四季轮替,斗转星移。我因为考学离开天门山多年了,但我的思念依然深深地扎根在故乡的山水间。现在的天门山已成为市民们休闲度假的好地方,村里家家户户办起了农家乐,洗衣机代替了青石板,出山的那条马路上跑着小轿车,行走着南腔北调的游客。逐渐富裕起来的乡亲们依然爱喝烈性酒,但他们谈论的不再只是眼前的生计,而是今年的收成和来年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