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雅绎】
忽听铿锵的锣鼓声从天而降,似千军阔步前行,似众仙齐奏鼓乐,又似万马奔腾。
惊叹是什么如此振奋人心?循声望去——陕北秧歌扭得正欢。
你瞧,七八个彪悍的陕北汉子打着红边牛皮鼓,拍着大小铜镲,敲着小铜锣……中年伞头手中的大花伞犹如旋转的螺旋桨,十字步扭得天旋地转;一群英俊的后生和俊俏的姑娘踏着鼓点,个个生龙活虎;老大爷老大娘也不甘示弱,摇着、扭着、跳着;伶俐可爱的小朋友蹦跳着,微笑着,长长的红丝带犹如一条条蛟龙,一会朝前冲去,一会拔地而起,一会忽从天降……
随着“咚咚锵”的鼓点扭头看去,乐队的汉子们忘乎所以,恨不得把红边鼓敲碎,把铜唢呐吹破,把大小铜镲拍烂,把小铜锣击个窟窿……闭上眼睛,静心地听,时而粗犷奔放,能使河流为之激扬动荡,时而缓和细腻,能使山岳为之倾倒。
一群男女老少扭起来了,排是排,行是行。一会排成“龙摆尾”,一会犹如“梅花盛开”,一会好像“老虎扬尾”,一会胜似“大灯笼”,一会比得过大姑娘的长辫子,一会好像一朵朵枣花……红与绿的扇子在姑娘们手中飞起来转起来,红与绿的丝带飘起来,观者的眼神跟着扇子与丝带起落,不知道最后眼神该落在何处。花折伞在后生们手中撑起来舞起来,撑起时,似乎要直穿云霄,舞起时,犹如飞轮旋转。
一声惊吼,两只花巧的水船上场了,像在水中一样,轻飘飘地游来游去。船舱里的俊俏姑娘唱道:“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里几十几条船……”这边声音一落,那边的艄公接着唱道:“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九十九道湾里九十九只船……”唱得人心里暖暖的。
忽然,两只威风凛凛的雄狮不知从何方而来,摇着脑袋,摆着身子,张着血盆大口,或凭空后仰翻滚,或高台俯卧衔球,或单狮走桩,或双狮争戏。起势、奋起、迎宾、施礼、惊跃、酣睡、道谢,将威武之狮的喜、怒、哀、乐之状舞得惟妙惟肖。一时间,整个场子凝固了一般。一个转身,狮子落地,场内场外齐声欢腾,掌声、喝彩声震荡着,老太太的两颗门牙差点飞落出来,歪着脖颈双手慌忙捂住。
突然,两只蛟龙从天而降,锣鼓声起,龙首时低时昂,或腾,或闪,或翻,犹如波浪一般连绵起伏。舞龙者卖力地挥舞,敏捷地穿梭,迅速地奔跑,一会倾倒在西,一会又倾倒在东,一会猛然飞速前进,一会又腾飞高空。龙身甩动发出的啪啪响声,腰间的铃声、鼓声以及呼喊声、掌声相互交织。
随即,一系列小节目开了幕。一群带着头盔的孩子摇摇摆摆,可爱至极;一头头跑驴背上的姑娘们时不时做个鬼脸,让你笑弯了腰……
这就是陕北人深爱的陕北秧歌。
陕北“闹秧歌”由来已久,相传北宋已有陕北秧歌舞,原为阳歌,“言时较阳,春歌以乐”。把日常劳动中的吟唱、奔跳、行走等动作结合起来,巧妙地糅合了陕北民间的习俗、乐器,形成了最初的秧歌。为了喜庆丰收、送祝福祈平安,每到春节前夕,村里能歌善舞的人组织起来集体排练,等到次年正月挨家挨户拜年演出。起初,受封建迷信束缚,妇女不得参加秧歌的演出,一群憨厚老实的陕北汉子扮演不同的角色。当“新秧歌运动”的春风吹拂了陕北大地,陕北秧歌有了改头换面的变化。男女搭配、老少结合的陕北秧歌成了黄土高原上一种不可缺少的娱乐活动。
陕北人爱看秧歌、爱闹秧歌,图的就是热闹、开心。“咚咚锵”的锣鼓声一响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撂下饭碗,停下手中的活儿,抛开眼前琐事,心与秧歌队伍一起沸腾,闹不够不罢休。秧歌过街,街道两边水泄不通,肩膀上顶着孩子,手里扶着老人。秧歌若扭在院子里,脑畔上、玉米架上、树杈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若扭在广场上,不分男女老少,人山人海,紧紧围住……
你听,鼓点又响起来了,那群男女老少早就迫不及待了。扭吧!疯了一般地扭,不要命了地扭,扭出陕北人的好心情,扭出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作者系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子长县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