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我因为痴迷于明清老家具的收藏和赏玩,所以非常用心地打造过两个明清老家具书房,书房中的文玩、桌椅都是明清时期的老物件。对一个喜欢玩老家具的读书人,这是一个有点终极意义的目标。
书房有大约60平方米,首先要安排的自然是书柜。动手装修时,我已经到手了两只清朝年间的书橱,但显然是不足以收纳现有图书的。我把最开阔的一面墙做成一个书柜,从自己收藏的几十组古民居老门中,挑选了一组冰梅格的门。就在装好这组门的时候,又收到了一组更令我动心的门,打动我的是那六块雕刻十分精美的腰花板,内容是琴、棋、书、画、酒、茶,每幅均有三个人物,按不同的主题构思不同的场景。这一组浅浮雕是东阳木雕的顶尖之作。我毫不犹豫地把那组“寒窗”拆下,把这组重新装上。人到中年,寒窗已不再了,把弄点雅趣,倒是实在的。这组门是龟背格,寓意健康长寿,这也是我们追求品质生活的重要内容。这样,原先是古民居的六片精美的门,成了我的书柜门。
有了这堵书墙,再加上那两只书柜,书可以安顿下来了。这两只潮州风格的书柜,其精华在柜门上黑底金粉的阴刻文字和雕刻人物。一个上刻对联:“月寮烟阁藏清兴,文府书城纵古今。”底下分别刻着一方篆印:“东壁”“图书”。楹联的上端各雕一幅文人醉酒图:李白的起舞弄清影与东坡的把酒问青天。另一个刻得更加铺张,有四副对联,共计64个字。每句下端,还刻有两方印,分别是:东璧图书、西园翰墨、南华秋水、北苑春山。这不正是古代文人雅士品质生活的一种美妙写照吗!
书桌,我选了一张饱经沧桑的明代柏木画案,还有一张古人赏宝用的可转轴的圆桌。古人赏宝,尤其是易碎的瓷器是不在手上递来递去的,不小心滑脱,那就惨了。因此,这样的可转轴的圆桌就应运而生。轻轻旋转,一圈的观赏者都可以全方位地细细品鉴而无滑脱之虞。
案桌上,我放了一些老文玩,如文具箱、文承盘、端砚、梅瓶、黄花梨笔筒、龙泉窑笔筒、青花笔筒和青花八仙画缸。偶尔也会在明清的老香炉中点上一炷香,感受古人红袖添香的意趣。看书或写字久了,也会在明式的红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椅子,我选了明式家具中最经典的老座具,有苏式黄花梨交椅、榉木圈椅、榉木南官帽椅,山西的榆木四出头官帽椅,还特别选了两对文房色彩鲜明的卷书椅和屏背椅。屏背椅上刻有菊花和诗句。一张是“劲节争霜菊,佳茗托水莲。”另一张是“夕照闲三径、凉风瘦一阶。”这是典型的文人情怀和趣味。
墙上,我时常换着挂一些老东西。如清朝富阳名士王义祖书写的匾额“勤能补拙”、名儒夏震武的对联“鸢飞月窟地,鱼跃海中天。”清代江西道学家黄元吉的“春服既成苍生衣被,广厦尽庇寒士欢颜。”另有一组中堂木刻屏,均是治家格言,其中两块刻着洋洋洒洒上百字,字字珠玑,句句金玉,如“读书为起家之本,严肃为正家之本;慎言为远害之本,节欲为却病之本;清谨为当官之本,谨厚为待人之本”等等。在这么复古的一间书房里,偶尔我也会挂上书法家钱君匋先生的一副狂草对联:“从来多古韵,可以赋新诗”。
我还特地放了一些老石雕,一块清代的松鹤延年图,一只唐代石花盆,上面刻有非常应景的诗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非常见功力的汉隶阴刻,可惜后面的印章因岁月太久,已模糊不清了。还有一块同样沧桑的“渔翁垂钓图”,阳刻的人物,古风犹存,让人想到东汉时隐居在富春江边的名士严子陵。这个露台,作为书房的延伸,一下就把富春江沟通了,书房的时空拓展了。
2008年初夏,我从收藏家朱宝力先生手中购得两个《闺中佳士图》大漆书柜,其鲜亮的中国红一下就点亮了我的书房。从北京另一藏家手中,我又购得一张长260厘米,宽160厘米的明代黑大漆画案。放进书房之后,灯光下,黑色的大漆幽幽地发着红光,黑里透红,令我着迷。只是不久之后被一好友盯上,最后忍痛割爱。
我的明清书房是在变化着的。古物在变,好古之心未变。面对这些都要比我年长几辈及几十辈的古物,怀揣敬畏之余,亦深感生命之短暂。在古物面前,我们都是匆匆过客。
因此,我乐意做明清古书房中一时新老书虫。(蒋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