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戏《探亲公寓》越改越好

    【点评】

    陆伦章先生创作、熊源伟先生执导、苏州滑稽戏剧团演出的《探亲公寓》，继2013年获得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榜首之后，又于2014年获得第二十一届曹禺戏剧文学奖，并于今年入选国家艺术基金八大滚动资助项目，成为滑稽戏的又一代表性剧目。

    这之前，苏州滑稽戏剧团已创演了《快活的黄帽子》《一二三，起步走》《青春跑道》和《顾家姆妈》等剧目，把笑声撒向了大江南北，把欢乐带给了千家万户，获得了各种戏剧大奖，主演顾芗和张克勤也一步一个台阶，分获梅花大奖和梅花奖。这些戏，继承了滑稽戏融入生活、为民代言、寓教于乐、寓理于情的优良传统，并以喜写悲，以喜带悲，滑稽之中有严肃，热闹之中有冷峻，爽甜之中有酸涩，轻松之中有深沉，不仅洗尽了早期滑稽戏的闹剧铅华，还将滑稽戏提高到喜剧式正剧或正剧式喜剧的水平，使之成为中国喜剧的一个代表性剧种。

    《探亲公寓》承袭了这种创作风格，彰显了这种美学特征，并在题材上有所突破。它罕见地、喜剧性地、举重若轻地描写了知青和农民工这两个时代的两大特殊群体，并巧妙地将他们做了强烈、生动、深入、内在的链接和对照。这不仅在滑稽戏中绝无仅有，在其他剧种中也殆无所见。

    回城知青、“春来客栈”老板阿德夫妇为了帮助进城的农民工夫妇解决一张床，将旅店改为“探亲公寓”，由此产生了一系列风波。阿德夫妇，一个要赚钱，一个要助人，矛盾激化，几至分手；农民工夫妇，因处境各异，追求不一，有的要结婚，有的要折腾，有的要打胎，有的要优生，有的要返乡，有的要留城。铭心刻骨的知青往事，既让阿德夫妇不堪回首，又让他们心怀慈悲。那片让阿德“从大丈夫变成小男人”的“高粱地”，既是他们爱情的“浪漫之地”，又是他们生命的“伤痛之地”。农民房东老余头卖猪给阿德嫂治病的恩情，早已化成他们积德行善的酵母。尤其是阿德嫂，与其说在施恩，不如说在报恩。而以燕舞和娟子、丁建设和束兰花为代表的农民工，则在探亲公寓里感受到了城里人的善意、包容、关爱和温暖。在这里，他们可以有尊严地像人一样地生活，体验甜美的情爱，咀嚼艰辛的生活，孕育人生的理想，实现自我的价值。他们找到了一张床，也找到了一个家，更找到了一个梦。

    按说，《探亲公寓》已功成名就，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然而其主创团队并不满足。在今年国家艺术基金召开的《探亲公寓》“两改两演”（听取专家意见后再改再演，听取观众意见后再改再演）评审会上，陆伦章先生仔细深入地解剖了自己的作品，将困惑、难点和不足一一道来，俨然在评说一部他人之作，其真诚的态度、谦虚的精神、高远的追求、严谨的艺风，表现出一个永不满足的戏剧家的风范，令人感佩。接着，苏州滑稽戏剧团很快拿出了改版的《探亲公寓》。

    修改后的《探亲公寓》有了显著提高。一是主要人物的动作性更强，动机更合理。如第一场，原版的阿德嫂几乎是一个旁观者或旁听者，改版则加强了阿德嫂的戏剧动作，突出了阿德嫂的主导作用；再如第二场，原版阿德夫妇各执己见，让打工妹白雀灵将旅店招牌来回翻转，略嫌单调，改版则增加了两个代表不同意见的角色，使得双方翻牌的理由更加充分。二是去掉了阿德与白雀玲的暧昧关系，使人物关系更加清爽。三是增加了去而复来的常驻客人马老板，衬托出探亲公寓的变化。四是减去了部分脚手架，使舞台更加简洁。当然，如能给阿德嫂助人为乐更丰富的动机，给阿德的最后转变更充分的理由，让“高粱地”成为阿德夫妇精神的“新生之地”，全剧或将更加结实、更加光彩、更加深刻。

    好戏是改出来的。以前川剧把编剧叫作“改师”，可见编剧的重要职责就是改戏。改，就是为了精益求精，不留遗憾。从这个意义上讲，戏剧也是一种“不留遗憾的艺术”，或者是“精益求精的艺术”，哪怕“十年磨一戏”也在所不惜。所以，同一出戏，常常会有差异、有变化、有新意、有提高。所谓戏剧是一种活态艺术，不仅在于它是由活人当面演出的，也在于它是可以不断修改、变化和提高的，在于它本身就是一种运动中审美或审美中运动的艺术。这正是戏剧的特点和魅力，也体现了艺无止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