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2011年所画的一幅线描黑白插画,直到昨天为止,它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一直以来它都是以“那一幅”的称呼出现在我的口中。如今再次翻出它细细端详,当时创作的情景历历在目,回忆之余,我决定给它起个名字——《情绪宣泄体》。
现在看来,这幅画有很多毛病,透视上的、结构上的、笔触上的……但这些并不妨碍它成为我最爱的作品之一。因为在那之后我便踏入美院大门正式学习美术,写实造型能力和知识累积都得到了提升,但再也画不出这样的作品了。它是我绘画风格的转折点,也是我成长路上的重要一站。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绘画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对绘画的痴迷无疑要追溯到小学时看的一本《七龙珠》,也正是这部经典的漫画带我踏上了绘画之旅,把对绘画的喜爱落实到了行动——临摹。从某种意义上说,临摹是原创的母亲,在临摹的过程中,画面效果会随着个人的技法、能力和审美的差别与原作区别开来,在漫长的临摹过程中甚至会演变出一套新的属于自己的绘画方式,这就是所谓的画风。这部漫画的画风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也包括作者鸟山明的一大习惯——不用网点纸。他只用黑色和白色就能完美地表现出人物和场景中的各种材质,画面整体的黑白比例搭配更是成为后一代漫画家们的学习范本。因此也造就了那时的我对画面效果的审美追求——非黑即白。我讨厌网点纸贴出的灰色地带,也讨厌排线带来的温和过度。
2011年夏,我进入美术培训班正式学习绘画,首次接触的素描和色彩把我带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理论知识的注入让我对透视和色彩有了新的认知,但这一切对我从小自然生长出画风和习惯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样的风格太过动漫了”是老师最常对我的画作的点评。明暗交界线、对比色、暗部透气、焦点虚实……一条条新的规则在周围画出了无数格子,试图阻止我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是这些新规则错了,还是原来的习惯错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绘画和情绪的关系一定比琴的弦和旋钮更加紧密,钮紧了,弦就崩了,钮松了,不在调上。我的“钮”出了问题,自然也就弹不出好的音律了。
“今天大家按照自己意愿绘画,题材不限,风格不限。”那天早上老师的话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我收起了铅笔盒,盖上了颜料箱,扔下上一幅未完成的静物写生。拿上一只0.1毫米针管笔,一张4开素描纸,往画室的沙发上一坐便是一整天。我享受着一块块地涂黑和一块块地留白,享受着脑海里不断涌现新点子的感觉。管道、触须、电线、螺旋、锁链……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没有铅笔草稿的勾型,更没有最终效果的设想,没有灰色,只有黑白。可以说,这是一幅自然成形的作品,是一幅不加掩饰的诚实画作。
完成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定睛一看捧在手上的这幅“怪物”,一切豁然开朗,我的纠结有了答案。面对新风格带来的苦恼,我需要的不是妥协,更不是拒绝,而是一次情绪的排泄。纸和笔给了我排遣的空间,墨水连同情绪在这个自由的空间里肆意生长。也正是在这样的宣泄中我找到了平衡。之后,我坦然接受了新风格的融入,学院式的教育和原本的习惯在我体内发酵、结合。在后来的手绘中,两种风格一直融洽地共处着。
如今,我慢慢理解了罗马尼亚画家博巴的话“许多艺术家的失败,仅仅是因为他们只接受一种画法,而指责其他所有的画法。必须研究一切画法,而且要不偏不倚地研究。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独特性,因为你将不会跟着某一个艺术家跑。”我感谢那次“宣泄”,更爱着这幅对我意义非凡的《情绪宣泄体》。它记录了我的成长,这是一次情绪的释放,更是一次精神的蝉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