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的四月天,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又到了吃螺蛳的好时光。
时光荏苒,“清明螺,抵只鹅”的乡间民谚在杭嘉湖一带广为流传,此话意在清明螺刚从一冬的休眠中复苏,蛰伏了一季的螺蛳肉质肥厚,而且无籽,鲜嫩可口,正是食用的黄金时节。
大概始于十年前吧,我便学会了一手炒螺蛳的小技。每当女儿放学回家,总会隔三岔五地提出一个小要求:“老爸,炒盘螺蛳吧?”小女下达的指令刻不容缓,我立即拎篮上街,购得七八两青壳螺蛳,清水没螺,且在水中滴上少许麻油,在水面形成薄薄的油膜,促使螺蛳快速吐秽净身。然后剪尾、清洗,撒上姜、蒜、葱一顿爆炒,便将一盘香烫热辣的炒螺蛳端上餐桌。霎时间,一家三口围桌而坐,对着小小的螺蛳,上下嘴唇抵紧用力一嘬,你“吸溜”、我“呼哧”, “嘬”声此起彼伏,立马奏起了一支美味温馨的居家奏鸣曲,肥嘟嘟的螺肉进嘴喷香,鲜倒味蕾,那个味道啊,直馋得路人垂涎欲滴……
我的祖籍在浙江的诸暨乡下,那魂牵梦绕的老家小村。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事之一就是手挎小竹篮,哼着“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民谣,到爸爸干农活的水塘边去摸螺蛳。虽然初春的江南乍暖还寒,但只要将双手伸进河塘边的浅水处,或顺着沿岸石堤,或是在注满了春水的牛脚印里轻轻一摸,就是满满一把,还都是清壳大螺蛳,让人乐得笑开了花。摸螺回来,养水去泥,由心灵手巧的母亲精心烹饪,端上餐桌,既解口舌之馋,又为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兄妹四人提供了营养,真可谓两全其美。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还有一个习俗:就是餐后将螺蛳壳撒向农舍的瓦屋顶上,以诱夜晚老鼠上房踩上螺蛳壳打滑且“嘀嗒”作响,直吓得其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也可谓治鼠一招。
如今赶上了好时光,百姓的日子似芝麻开花节节高,衣食无忧,吃香喝辣,人们连吃肉尝荤都早已腻了,但仍有芸芸众生唯独对吃炒螺蛳情有独钟。时遇亲朋好友来寒舍小聚,每当我欲上宾馆、饭店款待之机,总会招来摇头之声:“不,就在家吃你做的拿手好菜——炒螺蛳!”于是乎,温上一壶绍兴老酒,端上一盘爆炒螺蛳,外加几碗时兴的春笋炖咸肉、马兰头炒豆干等小菜,不分男女围桌而坐,一准酒杯交叉,红云上额,风卷残云,吃出的是水乡人家的恬淡与自足,满可以美美地醉上一回,别有一番其乐融融的难得意境。
因着这螺蛳,我留心了此物“出典”还真不少呢!吃螺蛳既有时节之别,也有胖瘦、品质之分。一般来说,清明前后的螺蛳最为鲜嫩肥美,且又以无污染河沟、池塘中的青壳者为上。对此之鲜美,就连过去的一些大户人家也禁不了馋,“雪白的米饭象牙筷,剁尾巴螺蛳滋味赞”这一民谚,不正说明了对美食的“人同此心”吗!据说,唐伯虎还特地为好友祝枝山患病的孩子开过一张内有螺蛳的药方,翻翻明代龚廷贤所编的《药性歌括四百味》,其中便有“田螺性冷,利大小便,消食除热,醒酒立见”的论述。也难怪每当春风扑面,莫名其妙地烦热口干之时,总有人以吃炒螺蛳使之,便能喉内生津、眼内去火,可见螺蛳除食用外,还真有药用去病之功。
当然,螺蛳味道虽美,而且是正宗的野生,但凡事得讲究个度。对于舌尖上的美食,总是要记住那句老话:“少吃多滋味,多吃坏肚皮”。
至于炒螺蛳的要领,这可是个技术活。火候不到,肉生味腥;炒过头了,肉老难吮,全在把握火候。你别看这庶民小菜虽名不见经传,但论其百吃不厌的味之鲜美,与闻名遐迩的京、浙佳肴“北京烤鸭”、“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相比,确实别有洞天。若不信,你也来尝一尝我做的炒螺蛳,不流口水“讨添”才怪呢!
鲜啊!家乡的炒螺蛳。
(杨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