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吸血的队伍里有你吗？

    10年前，我在懵懵懂懂的情况下，铸成了一个大错——据说跟我犯下同样错误的作家，竟高达1200人！

    话说去年盛夏的一天，我家电话突然响了，一位自称是朋友介绍来的W律师，想就我的著作权问题跟我谈谈。起初我以为是诈骗电话，幸亏他及时提到了几位作家的名字，还提到了我此文的主人公——“书生公司”，我便了解到如下情况：

    书生公司在2004—2006年那段时间里，与大约1200位作家签订了网络版权合同，号称为作家们代理著作的电子版权。通俗地说，就是把作家们的作品放到互联网上去推销，然后每年把获得的稿酬收益归拢到一起，跟作家们进行一定百分比的分成。也就是说，你就只管坐在家里写就是了，不用风吹，不用雨打，到时候你除了出版纸质书以外，还可以年年拿到一笔或多或少的电子红利，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

    现在回想起来，书生公司下手真是太早了：当时互联网还处在普及阶段，“网络版权”是头一回听说，谁都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馅饼。

    而后来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类似的馅饼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这位那位作家朋友们介绍来的。书生公司之所以被我记住，是因为它乃第一家找到我的，当时亦是一位关系甚好的作家介绍来的。来接洽的业务员态度极其诚恳，语音极其甜美，话语极其动听：“我们是国际品牌的大文化公司。我们完全是按照国际惯例行事。我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把国际通行做法引入中国，帮助中国作家建立起网络著作权的概念。我们还要把中国文学介绍到全世界……”如此云云。

    他们还在出示《合同》的同时，展示了一张“书生卡”，说是免费供“书生签约作家”终身使用。该卡与银行卡同样大小，同样精致，同样刻有阿拉伯数字编码，居然还有一张屈原画像，说是可以享有咨询、阅读以及时时查询你著作被网络使用的情况、费用等等。哇，这岂止是馅饼，简直是马克西姆的大蛋糕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不签呢？偷着乐去吧！

    我就签了——尽管那时根本还不知道网络版权是怎么一回事；尽管对合同书上那密密麻麻的一项项条款，对其弯弯绕绕的意思基本不知所云；尽管我也从未指望着网上还能带来什么稿费的收益……但从众心理使我毫不在意就签了字，好朋友介绍来的，不好意思让人家笑靥如花的业务员白跑哈！

    但是，但是，那哪儿是合同书，简直是卖身契啊！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石沉大海，以至于我都把这件事忘了。某一年，媒体上传来三几十位著名作家索要稿费的官司，之后不几天，突然接到书生公司核对银行卡号的电话，言要支付电子稿费了，之后真就接到了数百元。又某年，突然见到著名作家刘醒龙在网上发布向某网络公司索要稿费的提醒通告，那之后不几天，又收到过一笔来自书生公司的稿费。之后，便杳无音信……

    万没想到的是，W律师告诉我说，近两年书生公司就“韩小蕙的网络著作权被侵犯”一事，已经数度将某些公司告上法庭，其中，仅某出版社的一套有80位作家参与的丛书之网络著作权，该社就向其赔偿了30万元人民币！仅我韩小蕙一人名下就赔偿了两三万元。

    什么，无疑我是韩小蕙网络著作权的当事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当然更没拿到过一分钱稿费。

    赶紧上网查“书生公司”，发现百度上的确有对这家公司的介绍，似乎它还是一家规模超大的综合性文化公司。但其留下的地址和联络电话等等，都是子虚乌有的。

    W律师告诉我说，当年您和书生公司签的合同，有着非常严重的错误，其中有五条最致命：1.您签了“专有版权”，就是说，让书生公司垄断了您所有的网络版权，谁用您的电子著作，他们即有权索赔，连您自己使用也算是违法。2.您所有的著作，包括过去的和今后一生所撰写的所有新作品，其网络版权都归书生公司所有，这意味着您终身都是书生的奴隶！3.您签的合同虽是10年为期，但条款中有一项，即到期如不提出变更，该合同即自动延期10年，再到10年再自动延期10年，代代年年延下去，你也就代代年年被书生捆绑着。4.您在明处，书生在暗处，它可以一连多年不给您一分钱稿酬，但它却一直背着您，用您的名义在外面跟人打官司索要高额赔偿，甚至把您搞得声名狼藉您都不知道。5.在合同书里还有一项条款，即如果发生纠纷，书生只通过仲裁解决问题。什么意思呢？就是因为仲裁费特别贵，至少需要万儿八千的，而通过法院判决只需要三五百元。书生早就料定作家们不会拿出上万块钱去打仲裁官司，所以它也就早有先见之明地把这一条款写进合同书里面了……

    哎呀，可真是卖身契啊！而且还是一张严密的网状卖身契，把你装进去以后，你左冲右突也出不来了！正是这份合同罩住的1200多位作家，成了书生公司取之不尽、吸之不竭的来钱源泉——据说该公司专门有个部门做这件事，每年“赚”的钱数之大，完全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力！

    作家朋友们，至此，你们都明白书生公司的厉害了吧？赶快回家翻箱倒柜地查查看，你是否也在这个被吸血的队伍里，还愚不自知呢！

    愚知之，也没招儿。被那些严密的法律条文捆绑着，作为个人，我还真是一个掉在阒黑陷阱里面的“百无一用”的书呆子。这才想到了咱们中国作协的作家权益保障办公室。吕洁主任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中国作协已经知道此事，而且已为刘庆邦、徐小斌等拿回了应该属于他们自己的权益。

    吕洁主任提醒说，1200位作家跟书生公司签的10年合同，差不多就这段日子都陆续到期了，所以，你可以先把这件事情的经过披露出来，提醒大家尽早把自己从被吸血的队伍中解救出来！

    （作者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