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元宵是中国农历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老百姓心中的团圆之夜。千百年来,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一直在万家灯火的烘托中温暖着人们的心。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元夕节”或“灯节”。有学者称,除夕是家庭的节日,而元宵节则是社会的节日。按照中国民间的传统,人们在这个节日里要吃元宵、观彩灯、猜灯谜,旧时的青年男女还会借上街赏灯之机相约聚会。传统节日中的这些生动画面,通过文人画家的精笔妙墨一一为我们留存下来。
关于元宵节的诗词很多,广为人知的有两首。一首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其中熟在人口的名句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还有一首是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去年今年,仿佛只隔了一夕的光景,却已物是人非,令人生出无限的怅惘与感伤。这首词中的两个名句后来都成了名画,一幅是丰子恺所绘《月上柳梢头》,另一幅是方人定画的《花市灯如昼》。
作家老舍把老北京的元宵节看作是“新年的高潮”:“除夕是热闹的,可是没有月光;元宵节呢,恰好是明月当空。元旦是体面的,家家门前贴着鲜红的春联,人们穿着新衣裳,可是它还不够美。元宵节,处处悬灯结彩,整条的大街像是办喜事,火炽而美丽。”北京画家于大武以国画的笔法,再现了老舍笔下的元宵节——男男女女都出来踏月、看灯、看焰火;街上的人拥挤不动。家中也有灯:走马灯——原始的电影——宫灯、各形各色的纸灯,还有纱灯,里面有小铃,到时候就叮叮的响。
“天下上元,灯烛之盛,无逾闽中。”福建是闹元宵花灯闹得最讲究也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一些地区的古老习俗一直保存至今。比如说,过去一年中嫁给当地人的新娘子,即使是在小两口都生活于外省的情况下,元宵节的时候也要赶回婆家去,穿上嫁衣坐在新房里给人看。一些地方还会举办游灯活动,人们组成长不见尾的队伍提灯巡游,所到之处,家家户户放鞭炮、点红烛迎接。作家冰心的老家位于福州有名的灯市南后街,她说,在福州方言里,“灯”与“丁”同音,“添丁”是句吉利话,所以送灯一般要多送。福建民俗画家陈友荣画了《精心制作彩灯》《闹元宵》《闹元宵之二:拍狮》《闹元宵之三:舞龙灯》等一系列节俗画,其《元宵南后街观灯》中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可以说是让人过目难忘。
古代的节令画或年节画中,关于元宵节的有元宵图、上元图、观灯图等不同名目。存世的宫廷作品有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宪宗元宵行乐图》、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乾隆帝元宵行乐图》等。这类图画已成为后世学者从事学术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沈从文编著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即收有明代宫廷画家绘制的《宪宗元宵行乐图》。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乾隆帝元宵行乐图》,描绘了乾隆皇帝与皇族子弟们在宫苑内庆贺元宵节的情景,图中乾隆皇帝坐在楼阁上,安详地目视着皇族子弟们庆贺元宵节。据专家分析,图中人物的画像应是由擅长写实画的意大利画家郎世宁所绘,图中的屋宇、树石背景则由中国画家补绘。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记载,乾隆二年,太监毛团曾两次传旨,着唐岱、郎世宁、陈枚、沈源合画大幅元宵图。乾隆时代的图文书册《太平欢乐图》中也收有《元宵灯市》《元宵吃圆子》等年节图画。《太平欢乐图》为浙江画家方薰所绘,通过曾任刑部主事的金德舆进呈内廷,曾受到乾隆皇帝的嘉奖。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升平乐事图》整册描绘贵戚豪门中仕女孩童庆赏元宵的图景,包括赏灯、玩灯等诸多画面。
民间创作的年画中与元宵节有关的也很多。从清朝末年的杨柳青年画《庆赏元宵》,到“文革”前的新年画《做花灯》,再到改革开放后的《闹元宵花灯放异彩》,一路走来,呈现的是完全不同的时代景象。《做花灯》由河北画家王宇文创作于1964年,现藏于中国美术馆,画面上一只大红灯笼给人印象颇深,上书“人民公社好”几个大字。20年后的1984年,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闹元宵花灯放异彩》,画面上大放“异彩”的,不仅仅是形制各异的花灯,还有人们的衣着服饰和精神面貌。传统的灯屏画也被视作年画的一种,画于灯屏纸或绢纱上,四张一组,粘贴于方灯之四面,是元宵节的应时佳品。灯屏画的内容多取材于戏曲或历史故事,如“孝行感天”之类,有的画面上还有灯谜。作家冯骥才说过,在这特定的迎新之日,人们心里全是理想的图景。如果想知道中国农民千百年来的梦想,就去看他们的年画。他们都已经画在画上了。
元宵节一过,民间传统意义上的春节就算是真正地结束了。盼了一年的好光景,这么快就过去了,就像精心准备了半天的团圆饭,一根烟的工夫就呼噜呼噜地吃完了。让人感到安慰的是,转过年来就是一个崭新的春天,和暖的春风已在不经意间来到了身边,报纸上的栏目“四季中国·冬”已经变成了“四季中国·春”,接下来,大地将会生出新绿,万紫千红的景象即将纳入我们的镜头。是的,元宵过了,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