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能否理解中国的水墨

    外国人究竟能不能理解得了中国的水墨？中国的水墨画、书法等艺术中的魅力，能不能跨越文化、语言的鸿沟，与没有中国语言、文化背景的人，实现所谓“心灵的对话”？

    一种观点认为，不要奢望外国人理解中国的水墨。虽然水墨画只是中国美术艺术中的一种形式而已，但却是最高级的一种。中国人用浪漫情怀追求空灵展现，西方人用现实思绪追求实际效果。中国的水墨是“诗、书、画、印”四者的结合，外国人很难看得懂。何况，水墨艺术也与水土相关。譬如，西欧的气候湿润、色彩丰富，对中国水墨创作中的“皴”法，对山石的嶙峋，就没有直接的感悟。还有，譬如，齐白石不画水，只画虾。他画出的是虾的形态，在水中灵动的形态，所以，不用画水也能表现其在水中游动。

    而另一种观点认为，东方的水墨，其实就是西方的水彩画。用的都是类似的表现手法、创作材料，所以，西方人怎么不懂得中国的水墨？他们能读得懂，也能准确理解。

    被称为“后现代水墨”画家的中国当代画家秦风，就持后一种观点。

    据称，秦风是被国际艺术机构收藏作品最多的当代中国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以完全西化的材料创作，以亚麻纸为画布，以丙烯材料为颜料，结合当代国际文化语境创作。他的作品远看像水墨画，近看完全不是水墨画，但体现出来的又完全是水墨画的魅力。前不久，他的多幅画作在瑞士巴塞尔展出，是国际艺术界最盛大的“巴塞尔艺术展”的平行展，参观者好评如潮。

    秦风认为，中国水墨艺术必须要改变自娱自乐、自我欣赏、孤芳自赏、自说自话、故步自封的状态。如果不能自我洗涤自我升华，而是沉浸在过去中，努力表现所谓的“文人情怀”，那其实是自欺欺人。

    秦风认为，说中国水墨至高无上，说没有那个纸没有那个墨，就没那个效果，与说没有那个土那个水，就烧不出来那个瓷等等一样，都是有失公正的。那是因为还没掌握当代的技术！齐白石只画虾不画水固然高明，拉斐尔画天使，他也没画出天空，他表达出的感情、情绪，画出的理想、完美，难道不高明？

    记者在与多位中国水墨艺术家的交流中深深体会到，在“中国水墨能否走向世界”这个问题上，似乎如果过于强调民族传统，强调中国水墨的独特性，恰恰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这跟简单地、盲目地说“中国水墨的未来一定是光辉灿烂的”其实是一样的不自信。不同的文化是对等的，不存在高低的问题。只有特点的区别，没有高下之分。

    另外，艺术创作是纯个体的事，也是环境的产物。但如果没有一定规模的个体的质量，也就不可能有整体的质量。同时，一种艺术形式的话语权，也来源于其实力，来源于其在其他文化环境、文化语境中的艺术影响力。中国艺术需要走向世界，跟中国艺术需要自我发展同样重要。但如果不能有超越自己、超越民族、超越小“我”的创作，这一切都是空想。更何况，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中国文化有被以低俗形式传播出去的隐忧。

    还有，就水墨而言，水墨本来应该是个小众的东西，就像乐器中的钢琴一样。但是，现在很多的中国家长都让孩子学画水墨。相反，写一笔好字的高中毕业生少之又少，一代人都写不出好字，书法反倒成了小众的东西。其实，对线条的把握，无论中外，顶尖画家都是一样的。秦风谈到他曾经在纽约某个大楼外部，看到过一幅放大了数百倍的梵·高的一小幅油画。如果只看细节，看其运笔，还以为是哪个中国书法家的作品。从这幅细节放大了的梵·高画作中，你会发现他的用笔的功力，也可以说是中国书法的功力！那功力属于真正的大师！

    而且，书写的过程，是一个静心的思考过程，也是开启智慧的另一个天门。当然，书法教育，见效比较慢，如果带着太多的功利性，像某些修行方式那样急功近利，不可能写出一笔好字。

    一般而言，中国水墨的叙事性、故事性，相对较差。同时，中国现代艺术教育又缺乏抽象表达这一块，还是在教学生找故事情节、找叙事、找自己熟悉的东西。秦风说他在自己的创作和教学中，也在努力实践“抽象表现主义”。他对中国画教学中“师徒相传”的传统也颇有微词，如果师傅本人就留有余地，再加上个人的情绪化、思想水平的局限等等，如何令后人超越前人、徒弟超过师傅？

    如果师徒相授的结都解不开，如何指望中国水墨走进没有中国背景的外国人的心灵？

    （何 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