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读常新的《政治经济学概论》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已成为热点。法国经济学家萨伊（1767—1832年）的著作《政治经济学概论》又一次引起人们的关注。作为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的一种，《政治经济学概论》一直受到学界的重视。《政治经济学概论》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凯恩斯的《通论》（《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一样，是一部在经济学思想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经济学著作。

    一

    《政治经济学概论》在《国富论》和《通论》之间更是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它对《国富论》的内容做了重新阐释，并构建了自己的理论体系。萨伊指出，应该把那些虽不是有形的，但却是实际的价值也包括在财富之内。他所举的例子极容易理解：两个没有财产的人，具有特殊才能的那个就不像另一个那么穷困。无形财富不是想象中的财富。从这个意义上说，萨伊已经超过了亚当·斯密。关于生产现象，萨伊的认识也更加透彻。他注意到劳动与自然力、资本在生产中的共同作用，而亚当·斯密只是注意到劳力的作用。

    《通论》从有效需求不足出发，矛头直接针对的就是萨伊的这部著作。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有了《政治经济学概论》，《通论》才有了存在的价值。在凯恩斯主义流行的时代，萨伊的理论经常被作为批判对象，但这从来不能否认《政治经济学概论》的学术价值。当政府干预遇到问题时，《政治经济学概论》所阐述的一些理论也经常被重新提起。这大约就是经典著作的魅力——常读常新并富有启发意义。

    二

    时下所谈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之所以很容易与《政治经济学概论》关联，是因为萨伊的名字长期以来总是和“供给会自动创造需求”的说法挂钩。萨伊不是不谈需求，只是说法与凯恩斯的不一样。《政治经济学概论》中的三篇，篇幅最大的是第一篇“财富的生产”。其中的第十五章就是“产品的出卖或需求”。萨伊指出：“正由于某些货物生产过少，别的货物才可能过剩……人们买的东西所以减少，是因为他们所赚的利润减少。而他们的利润所以减少，或是因为使用生产手段有所困难，或是因为生产手段本身出了毛病。”（155页）萨伊的一些重要结论仍然值得关注。例如：“在一切社会，生产者越众多，产品越多样化，产品便销得越快、越多和越广泛。”（157页）又如：“仅仅鼓励消费并无益于商业，因为困难不在于刺激消费的欲望，而在于供给消费的手段……只有生产能供给这些手段。”（160页）当我们关注现实，就会发现在许多时候，确实如此，没有生产，就不会有消费。君不见许许多多的需求真真切切是供给创造出来的。没有供给，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即使是当今社会，也是如此。

    第一篇第十七章“旨在影响生产的官方规定的效果”在今天读来，同样富有启发意义。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肯定能够从萨伊的著作中找到启示，虽然这种启示不太可能是直接的药方。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意萨伊对政府干预的看法，但是，萨伊的提醒仍然提供给我们反思的机会。不同时代所面临的环境有很大的差异，就具体问题解决方案而言，针对性很强的反而可能更快地失去价值。经典著作的价值不在于给出路线图，而更在于它分析问题的思路与方法。

    三

    《政治经济学概论》内容丰富，包罗万象，研究对象还包括财富的分配和财富的消费。本书富有启发意义的论述不胜枚举。其散文式写作手法，案例的广泛运用，更是区别于眼下广泛运用复杂数理模型和实证方法的高冷经济学著作。全书通俗易懂，只要愿意用点时间，读者就能够从中享受到思想传播的乐趣。针对那个时代，萨伊指出：“个别普通人民的错误，只把几个家庭弄得破产，而国王和大臣的错误，会把整个国家弄得山穷水尽。但是，当普通人民都不开明的时候，国王和大臣能够开明吗？”（51页）这实在是指出了知识普及的重要性。确实如此，如果连这些知识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用这些知识呢？知识的普及过程，难道不是知识的供给过程？供给知识，才会创造知识的需求，是这个知识的需求也罢，是其他知识的需求也罢，反正，需求从此就有了。生产，如何才能像萨伊所说的那样自由自在地生产？这值得深思。它不仅仅是政治经济学理论所应该探究的问题，而且对于经济社会的繁荣，同样重要。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