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过年吃什么?味蕾的盛宴里,家里的饭菜最香。年像一锅咕嘟的油花,朴素的谷食也能烹炸出沸腾的鲜香脆甜。年是保温箱,年是催化剂,又到年节,最思故乡,也最想念扎根在记忆里的年味儿。
——编者
在童年的记忆中,蒸年馍是河南老家过年时的一项重要习俗,也是每个庄户人家的必备课。临近过年的那几天,各家各户从早到晚除了忙着置办年货、打扫卫生外,一件很重要的年事,就是磨好白面、劈好木柴,准备蒸年馍。老家流传着一种说法,蒸年馍多多益善,因为来年第一次蒸馍时间愈晚,表示愈富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蒸年馍的用途主要是为了备足正月招待客人的食材。乡村的腊月就是这样在年馍的蒸笼里热烈着。特别是到了年前几天,整个村子都被袅袅炊烟笼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馍香,让人不禁陶醉在越来越浓的温馨年味中。
听母亲说,蒸年馍很讲究,一定要用上等小麦磨出的白面,以酵母发酵,碱要放得合适,火候也要烧得到位,这样蒸出的年馍才好吃筋道。记忆中,母亲总是在蒸年馍的前几天就把干酵母泡上,过了两三天,等酵母泡开后就开始和面了。和好的面团放在一个深口瓷盆里。由于天冷,为了让面团发得好、发得快一些,母亲将瓷盆放到煤火炉子上,盆口蒙一层塑料,然后捂上厚厚的棉被。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把头天晚上放在炉子上的瓷盆端下来,将发好的松软面团倒在案板上。凭着多年积累的经验,她会再抓几把白面撒到发好的面团上,接着又把碱水加进去,揉均匀后搓成条儿,折几折,再揉一阵儿,搓成条儿,折几折。瘦弱的母亲前倾着身体,腹部抵着案板,一下一下地用力揉面。直到揉均匀了,母亲才拿起菜刀将条状的面团切成一个个小面块。而此时,蒸年馍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母亲终于可以靠在灶房的木门上喘一口气了。
那时候,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母亲对蒸年馍却丝毫不含糊,至少要蒸上三四锅。身手麻利的母亲用双手快速揉滚着小面块,手中的菜刀灵活地舞动着,不大工夫案板上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做得最多的是普通的圆馍和方馍,然后就是各式各样的花馍,有糖包、红薯包、枣花馍、麦袋馍、动物馍等。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做的麦袋馍,形状极像装满麦子的口袋,尤其惟妙惟肖的是,母亲还在馍的上方捏了一个麻花状的条条,犹如给麦袋扎口的绳子。母亲笑着对我说,过年蒸麦袋馍是希望来年五谷丰登,庄稼有个好收成;蒸枣花馍是希望以后的日子甜甜蜜蜜,红红火火。
开始蒸年馍了,这也是我最高兴和快乐的时光。父亲蹲在灶膛口,添柴拉风箱烧火,给母亲打下手。土灶台里的炉火烧得正旺,母亲把码得整整齐齐的年馍放入“滋滋”往外冒着热气的蒸笼。母亲蒸年馍有个多年养成的习惯,头两锅总是先蒸圆馍和方馍,最后两锅才蒸花馍。在我和哥哥姐姐焦急漫长的等待中,诱人的馍香终于飘了出来,我们眼巴巴地守在灶房门口,只等着盼望已久的花馍出笼后一饱口福。待到花馍蒸好,母亲手上蘸了一点水后开始往外拿馍。由于热馍容易粘皮,母亲将其一个个晾摆在案板上后,才递给我和哥哥姐姐每人一个花馍。我满心欢喜地接到手里,一边吹一边吃,乐得合不拢嘴。至今想起来,母亲蒸的花馍那种浓香醇郁的味道,仍然让我记忆犹新,唇齿留香。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的生活天天都像过年,各类美味可口的馒头和包子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买来,蒸年馍的习俗也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成为一种久远的美好记忆。如今每到春节,母亲蒸年馍的情景都像过电影一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因为那年、那人、那景,都凝在时光里发酵成一份独有的情怀,品一口,回味一生。
(梁永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