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蜂的歌

    湖南常德鼎城区尧天坪镇的“小蜜蜂”有机农场里，32岁的农场主李丹一边采摘新鲜蔬菜，一边哼唱自己谱的曲子：“我是一只小小的蜜蜂，勇敢追逐青春的梦。长长田埂是我的键盘，绿色精灵是我的观众。我是一只快乐的蜜蜂。”

 

    我们走近李丹——这个懂“哆来咪”的新农民。

 

    哆

 

    2013年9月12日，一辆载满有机肥的机动三轮车失控了，眼看即将翻进马路下面两米多深的水沟，幸亏大树挂住了三轮车。驾车的姑娘被甩出车外，摔倒在水沟里。

 

    这个姑娘叫李丹，湖南文理学院音乐专业毕业，唱歌剧演话剧弹钢琴，样样在行。在母亲看来，女儿完全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钢琴前给学生上课。但是，女儿执意放弃当音乐老师的工作，回老家当农民。

 

    母亲气得直哭，奶奶绝食抗议，闺蜜问她是不是疯了。

 

    只有一个人表示支持，这就是她的声乐老师，也是“小蜜蜂”有机农场里的第一个客户——72岁的仓道源。

 

    “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建设美丽乡村需要我们大学生。”李丹态度坚定。

 

    在城里见过许多风景，她最怀念的还是在老家的光景：小溪里摸鱼捉虾，田埂上嬉笑打闹。渴了，捧口溪水喝；饿了，摘根黄瓜吃。

 

    回到农村发现，小溪的水混浊了，装过农药的瓶罐被人丢弃在小溪旁，农民种菜除草用上大量的农药化肥……

 

    “真的不能离开农药化肥了？”2013年夏，李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月苦苦追寻。上网查资料，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博士、清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女博士后石嫣推行“社区支持农业”的运作模式，点亮了她的眼睛。

 

    去北京，找石嫣。

 

    “我将抛弃过去有些矫情甚至有些小资的生活方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泥土。”石嫣的一句话，让李丹豁然开朗。

 

    李丹哼着那首《从头再来》的歌，下决心改行，从教音乐的园丁变成一只绿色田野上的小蜜蜂。

 

    有人问李丹：“学音乐却选择当农民，这大学不是白读了？”

 

    李丹回答：“职业的选择与所学专业并没有必然联系。做一个懂音乐的新农民，挺好！”

 

    来

 

    2013年10月，李丹将家里的12亩地种上了蔬菜。

 

    蔬菜即将收割，却突遇寒流，农场的菜几乎全部冻死。李丹没有气馁，请教专家，花15天时间搭建起越冬大棚。

 

    菠菜苗育三次没成功。第四次，菜苗出头了，却被一群鸡啄得精光。李丹没灰心，重新种上莴笋、茼蒿。

 

    农场里资金陷入困境，招来的员工又突然集体炒了李丹的鱿鱼，打包回了家。李丹没有哭泣，默默挽起裤管，一个人干。

 

    托人购买的有机肥，价格竟然高出市场一大半。李丹没有责骂，宽慰自己算是“交了学费”。

 

    踏着晨露，采摘蔬菜，打包分装，派送上门。李丹既是司机，又是送货员。从农场到城里，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边走边唱《隐形的翅膀》，唱着唱着，天就亮了。

 

    “欢迎您到农场参观，看看这些菜是不是我种出来的！”李丹拿出宣传单递给对方。曾在钢琴键盘上行云流水细腻的手，已经布满老茧，沾满泥味。

 

    “有人认为音乐与农业扯不到一块儿。其实，最初的音乐起源于农耕文化。当人们庆贺收获、分享劳动成果时，敲打石器、木器歌之舞之。”李丹说。

 

    短短两年，她学会了有机种植技术，学会了开拖拉机……皮肤由白皙变成了黝黑，李丹越来越像农民了。

 

    李丹特别强调，农民前面得加个“新”字。

 

    她坚守原生态的美，给农场定了“三不”原则：不使用化肥，不使用激素和农药，不使用转基因品种。

 

    她尝试着“互联网+”，创建网络点菜平台。

 

    她为农场设计宣传册，并担任代言人。

 

    她还作曲演唱形象歌曲，唱出“小蜜蜂”自己的声音。

 

    咪

 

    2014年6月，“小蜜蜂”农场里，10多亩地处于休耕状态，草蹿到一人高。

 

    村民罗廉初算了算，只需100多元的除草剂，几天时间，杂草就会除得干干净净。

 

    李丹却先请人割草，又请来耕牛翻耕，随后，又租来旋耕机，将土地翻整了一遍。

 

    前后忙了一个多月，成本花费不少。

 

    罗廉初连连摇头：“你这样种菜，怎么会发财啊？”

 

    李丹只是笑了笑。

 

    翻耕后的地，种上萝卜。不洒农药，不用化肥。

 

    大半年后，萝卜上市了，水灵、水润。罗廉初咬上一口，甜、脆。

 

    几个月后，李丹路过罗廉初家的菜地，他正在用锄头除草，笑着招呼：“我们家也不用除草剂了，学你的！”

 

    引导当地农民改变种植理念，正是李丹最希望看见的。她趁热打铁，将环保课堂搬到田间地头，又一家家上门走访，宣传有机农业的好处。

 

    后来，周围越来越多的农户接受了环保的种植方式。

 

    又要种花生了。王秋桂不再将种子拌农药，而是抹点桐子油再撒在土里，这样既不担心种子没来得及发芽就被鸟儿偷吃，又能种植出健康的果实。

 

    该施肥了。高敏不再图方便直接用水兑点化肥就完事，而是用起了草木灰。

 

    一根扁担挑过菜园，曹春华扯开嗓子，朝着正摘菜的李丹喊：“你们家用的什么有机肥啊，都说那肥好。”

 

    一双胶鞋进了家门，李三佑来到灶台前，对挥动锅铲做饭的李丹问：“你们的防虫灯看起来蛮好的。”

 

    “小蜜蜂”有机农场没有围墙，敞开怀抱接纳着乡亲。

 

    26户农户主动将自家的100多亩土地流转给李丹种菜。

 

    不少农户还将在外打工的儿女喊回来，在“小蜜蜂”有机农场里工作。农场包三餐饭，一年能挣近3万元。

 

    农场从最初的10多亩，扩大到了160多亩；员工从一个光杆儿司令增加到近30人；菜品也从不足10个发展到一年内可供应80多个。

 

    “尊重植物的生长规律，我们种出良心菜，让城里人吃上快乐菜。”李丹给员工上课。

 

    李丹对记者说：“当农民，苦吗？苦，但是更甜！我喜欢看苗拔节生长，看花变成果实，看环境一天天好起来。在农村，我学习农民的朴实、踏实，也把新技术新观念传递给他们。带着农民种良心菜快乐菜，我这大学没有白念。”（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徐虹雨 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