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饥饿,区区一个地瓜,横七就把自己卖身为“狗”。接下来,一次意外,他得到了一笔横财;一次冲动,他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弑主杀弟,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慢慢生长,在欲望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将于12月18日在长春亮相的原创话剧《生长》,以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生为班底排演,讲述了一个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东北小城里的故事。在那个连梦都下作的混沌年代,催生了一批小人物,他们追求着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欲望,为了生存,他们无畏道德的捆绑。他们抱上了这世道的“大腿”,但求成为“大人物”,不管是活在别人的唾沫里,还是别人憎恶的眼神中,他们都义无反顾要走一遭。
与其说这是几个学戏剧出身的年轻人创作的一部充满悲喜剧色彩的舞台剧,不如说是他们做的一个关于欲望的“实验”,任由欲望膨胀,看看结果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创作者把“实验室”放在了近一个世纪前的东北小城,这里散发出一股幽暗、阴郁的味道,人们长时间在这逼仄的环境中生存,显得有些死气沉沉,但凡有了酒肉美色的诱惑,他们的脸上就立刻浮现出诡异的光泽,无数贪婪的目光、急喘的气息、如哈巴狗一样恭顺的表情,席卷了大街小巷。就在这一片寒冬荒凉萧条之气中,主人公横七和他的伙伴们饿着肚子出场乞讨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关键时刻横七很能豁得出去,他匍匐着身子,一把抱住了恶霸孔九天的大腿,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后半生。
一向胸无大志、乱世之中苟延残喘的横七,其实有过很多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他都错过了。去孔府报到当“狗”的前夜,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不想继续再混吃等死的兄弟竖八要拉横七一起去“当大兵,吃军粮”。在竖八眼里,那才是爷们儿该待的地方。但横七的人生理想就是活着,像做梦一样活着,用不着飞黄腾达,甚至用不着活出个人样。他可不愿为了活出个人样去承担死亡的风险。横七的人生哲学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毅然拒绝竖八:“你走吧,天地这么大,可再大也跟我没关系,单单就在这床板底下,我才踏实!”而剧尾,在经历了人生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之后,横七回到自家的床板底下并对自己扣动了扳机,完成了一次小人物戏剧性的生命轮回。
剧名《生长》,说的是欲望的生长,更确切地说,是欲望的疯长。就像瘸老二说的,欲望的口变大了,谁也拦不了。快活起来是一瞬间的事,变坏也是一瞬间。当“横七”一夜之间变成了“七爷”,一切都不同了。横七恨孔九天,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孔九天。“这才是活着,自由地活着。”横七当然喜欢这感觉,比要饭好、比挨揍好、比打劫好、也比被人出卖好。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梦成真了,面对瘸老二和竖八的质疑,横七反问:“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正常么?”他宣称:一个跌倒的人爬了起来,就再也不想倒下去了!即使是混出了模样回乡剿匪的兄弟竖八也不例外。杀孔九天时,如梦更像是横七欲望的化身,但这个人物对于横七而言太不真实了,连名字都是“她在梦里告诉我的”。很快横七就悲哀地发现,他一路不择手段追逐的梦想,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期待的梦想。这到底是不是他第一眼看见就藏在心里的那一个梦想,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亲手击碎了自己的梦想,横七终于崩溃了。
剧尾,屋外隐约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横七重新回到自家破屋木板床的下面,暂时找到了安全感:“所有的一切就跟做了场噩梦似的,我再也不敢睡过去了。”一声枪响,横七终于在这个关于金钱、权力和美色的人性舞台上匆匆谢幕,一句“撞在了这世道的枪口上”,真能为这场大起大落的短暂人生自圆其说吗?
(作者为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