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速裁“期中考”：简约却不简单

    开庭审理一起醉驾案件，需要多长时间？

    南京法官的答案是，不超过5分钟。

    10月底的一天，经过前期准备，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法院法官沈慧慧用了不到10分钟，就对两起醉驾案件当庭作出判决。两名被告人均对检方指控的危险驾驶罪供认不讳，对量刑建议没有异议，分别被判处拘役并处罚金，当场签收了判决书。

    2014年8月，经全国人大常委会授权，南京等18个城市正式开始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试点，为期两年。试点的核心内容是对特定类型的刑事案件简化庭审程序，可不进行法庭调查、法庭辩论，由审判员独任审判，当庭宣判。

    日前，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向全国人大常委会联合提交了《关于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试点情况的中期报告》（以下简称《中期报告》）。透过这份“期中成绩单”，人们可以一窥刑事速裁试点一年来的进展，也能了解到下一步发展的思路。

提高效率成效明显

    《中期报告》披露，截至2015年8月20日，18个城市确定基层试点法院、检察院183个，共适用速裁程序审结刑事案件1.56万件1.6万人，占试点法院同期判处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案件的30.7%，占同期全部刑事案件的12.82%。

    不断增长的案件压力，是开展试点的主要动因。2011年5月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八）将扒窃、携带凶器盗窃、入户盗窃、危险驾驶等违法行为规定为犯罪，轻微刑事案件明显增多。据最高法院统计，2014年，全国法院判处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98万人，占生效判决人数的82.73%。

    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办理刑事案件分为普通程序和简易程序两种程序。而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的授权，在18个试点城市，对危险驾驶等11种犯罪以及依法单处罚金的案件，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无争议的，经当庭确认，被告人自愿认罪，同意检察机关量刑建议并同意适用速裁程序的，进一步简化庭审，可不再进行法庭调查、法庭辩论，由审判员独任审判，当庭宣判。

    沈慧慧告诉记者：“我们审理刑事速裁案件都是分批次集中开庭。如果不出现特别情况，就能当庭作出判决，平均每起案件用时不会超过5分钟，仅为简易程序时间的十分之一。”

    数据显示，速裁程序通过繁简分流，优化了司法资源配置，缓解了“案多人少”矛盾，明显提高了办案效率。试点一年来，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法院刑庭庭长一年办理600余件案件，其中速裁380件，结案同比增长近2倍。今年上半年，广州法院人均结案数增加38.45％。

    根据抽样统计，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周期由以前的平均20天缩短至5.7天；法院速裁案件10日内审结的占94.28%，比简易程序高58.4个百分点；当庭宣判率达95.16%，比简易程序高19.97个百分点。

简程序不减权利

    “被告人有坦白情节，并且其中一起盗窃已追回赃物，我认为量刑建议可以从有期徒刑7个月以上10个月以下调整为6个月以上9个月以下，并处罚金是比较合理的。”被告人潘某的律师向法庭建议说。

    10月中旬，福建省福清市人民法院采用速裁程序开庭审理了被告人潘某盗窃案。根据援助律师的建议，法官当庭判处潘某有期徒刑6个月，并处罚金3000元。

    宣判后，被告人潘某说：“检察官提审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判多久。有了援助律师，我心里有底了，感谢律师对我的帮助。”

    简化了审判程序，会不会同时减掉当事人的权利、减少司法公正？这是不少人对刑事速裁试点的担忧。

    事实上，在提出简化程序的同时，试点方案也明确：建立法律援助值班律师制度，在法院、看守所派驻值班律师，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帮助。

    《中期报告》指出，试点过程中，各地公安机关成立工作专班，积极为在看守所建设法律援助工作站提供便利，并协调完善值班律师工作运行机制和相关手续凭证。各级司法行政部门建立值班律师库，在试点法院、看守所设立法律援助工作站342个，共为1.71万件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提供法律帮助2.09万人次。

    此外，福清等地还试行了强制法律援助制度，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没有委托辩护人的，必须指派律师为其提供法律援助。

    “‘简程序，不减权利’。在注重程序轻简、合理节约司法资源的同时，充分保障被告人的诉讼权利。”福清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陈玉官说：“我们希望能在司法公正和审判效率之间找到平衡点。”

    《中期报告》指出，采用速裁程序的案件，检察机关抗诉率、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上诉率为0，被告人上诉率仅为2.1%，比简易程序低2.08个百分点，比全部刑事案件上诉、抗诉率低9.44个百分点。中国政法大学课题组对几百名律师、被告人、办案人员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绝大多数被调查者对速裁程序运行效果表示满意。

案件范围可适当扩大

    “改革一年的经验证明，该程序符合中国实际的需要，也符合世界的潮流。”著名法学家、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陈光中对刑事速裁程序试点如是评价。

    开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试点，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历史上首次对司法改革事项进行授权。《中期报告》指出，一年来的试点取得初步成效，但还存在工作开展不平衡、庭审程式化、有的地方认识不一致、有些环节协调不顺畅等问题，需要进一步改进。

    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提出，将加强督促指导，推动试点健康开展，强化沟通协调，确保试点顺畅运转，加强研究总结，为立法完善提供实践素材。

    据了解，目前危险驾驶、盗窃及毒品犯罪三类案件占速裁案件总量的95%，案件多样化程度不够。对于有被害人的案件，如未达成调解、和解协议，不能适用速裁程序办理，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量案件适用速裁程序。有检察官建议，适当拓宽速裁程序适用条件，并对赔偿、调解是否应作为速裁程序必要条件，作进一步研究论证。

    刑事速裁程序试点受到学术界高度关注。不少专家学者提出了意见建议。

    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龙宗智说：“我认为案件范围可以适当扩大。建议今后立法不限罪名，即判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案件均可适用，同时列出‘负面清单’排除特定情形。”

    陈光中也认为：“总体来说，刑事速裁程序的适用范围，比现在试点适用范围适当扩大有好处，有利于减少羁押率，扩大非监禁刑。”

    “刑事速裁程序试点是对现行刑事诉讼程序的重大革新。”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本森说：“下一步可以开展增设专门治安法庭的试点，以推动完善速裁审判的组织形式。国外在治安法庭方面已有相当成熟的做法，我国建立治安法庭的条件也基本具备。建议全国人大根据速裁试点进程，适时授权基础较好的地区进行治安法庭的试点。”

    （本报记者 王逸吟 殷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