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汽笛鸣叫,轮渡凑岸。我们从波罗的海抵达丹麦港口,准备回到一同摆渡过来的列车上,继续开往哥本哈根。
“火车已经开走了!”此语犹如晴天霹雳,使我和同行的旅伴顿时怔住了。原来,我们没有跟随火车乘客群体及时脱离渡海船,而盲目滞留于单纯过海的人流。怎么办?手提箱、护照、旅费,全部在开走的火车上……无奈何,我们只有绝望地奔至车站服务台求援。
“两位有火车票吗?”值班的金发女郎蔼然问道。
真糟糕!车票也留在手提包里了。我侥幸从衬衫口袋摸出一张汉堡车站给的发票,赶紧递给丹麦小姐。她仔细验过后,立即拨动电话机盘,紧急为我们联络。
“不要着急!”她得到对方答复,放下听筒说,“请你们去3号月台,等5分钟,火车开回来接你们。”
真是闻所未闻。火车离站好一阵儿了。怎么还能开回来专接两个乘客?我们满腹疑虑地离开了调度窗口,不相信世上会有此种奇迹。
“你们好!”穿着整齐铁路制服的站长迎面而来,向我们行了个礼,和颜悦色地说:“请在这儿稍候,火车过5分钟就倒回来。”
显然,这位公务员是得到值班小姐的紧急通知,特意来照应我们这一双失群之雁的。几分钟后,火车果然奇迹般地倒开回来,从德国启程时坐的那节车厢正巧停在我们面前。当亲手摸到自己的旅行包时,我们才豁然梦醒,渴望再看一眼那位救人于危难的金发女郎。可是,火车飞驰,瞬息千里,只能忆其温丽声容,望美人兮天一方了。
到了哥本哈根,踏上繁华的斯特洛盖人行宽街,我们立即被卷入了如云的人潮,感到所谓“随意社会”的开朗和欢快。由此转向朗厄里尼海滨,经过挥鞭策牛的农神喷池,就面临哥本哈根的港湾了。纵目浏览,忽睹安徒生童话里的人鱼姑娘静伏在突兀的岩礁上,一双杏眼凝望海口,寄托幽思。在她的鱼尾下,水浪搏击礁石,不时溅起雪白莹洁的泡沫。
孩提时,我就听过小人鱼的故事。今日移情实境,最迫切的心愿莫过于紧靠礁石,同她合影留念了。继而,从童话世界回归现实,骤见距小人鱼不远的岸边长椅上静坐几个沐浴阳光的人。其中一女绛衣炫目,若幽谷红兰一般,那盈盈眼波,翘盼之态,真仿佛海女影像。
近前叩问,得悉此女名纳娜,系一大学生,信仰存在主义先哲克尔恺郭尔的“天路历程”。在与她攀谈中,发现这位北欧姑娘对东方的异乡竟然如此友好,赤露一颗丹麦人生来的坦诚魂灵。当她听说我们想找一家中餐馆时,欣然倡议:“我住得不远,你们还是去我家吃饭吧!”
丹麦人的慷慨好客,我早有耳闻。一位法国朋友曾谈起他在菲英岛南部一个乡村合作社的奇遇。那次,他途中肚腹微饥,向一位丹麦农妇要块面包。不料,东道主盛宴招待,最后不取分文酬金。忆及彼昔,我倒蛮愿接受纳娜的殷勤,顺便向她探求克尔恺郭尔“如何生活”的哲理,只因当天还要去逛闻名于世的“趣佛里乐园”,结果道谢了红裳女的雅意。拜别纳娜,我们到坐落于一片碧绿中的“趣佛里”,观赏了东方阆苑、彩虹喷泉和笑声朗朗的哈哈镜厅,还在乐园内一个快餐摊位吃了一顿近乎中国风味的热炒饼,使我的旅伴心情舒畅。
时渐濒暮,教堂钟响。在乘车离开丹麦这个微笑国度赴斯德哥尔摩之前,我们专门去车站附近一隅,瞻仰安徒生塑像。因为,正是这位作家的《小人鱼》,吸引我们这些中国人来到西方,又是他的另一名篇《夜莺》使丹麦人向往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斯人一生辛勤创作的164篇童话,恰似连接法尔斯特岛与西兰岛的世界最长的天桥,把不同地域的民族联系起来,共同梦想白天鹅浮游的仙界。
当是时,抚摸安徒生的青铜外套,瞧着他手中刚合上的那本《童话》,我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恳求道:“再给我们讲一个天涯海角的故事吧!” (沈大力)